提議與禮物 An Offer and a Gift

“向前!”瓦盧斯元帥大喊。傑賽爾歪歪斜斜地向前一步,腳趾頭緊摳梁木沿,拼命保持身體平衡,一邊笨拙地刺兩下。完全是應付。這不怪他,一天四小時訓練讓他身心俱疲,自覺接近虛脫。

瓦盧斯皺皺眉,輕松擋開傑賽爾的鈍劍。元帥在平衡木上行動自如,宛如走在花園小徑。“向後!”

傑賽爾踮起前腳掌踉蹌後退,左臂在周圍一陣亂舞,竭力維持平衡。他膝蓋以上的身體因這通亂舞疼得厲害,膝蓋以下更別提了。瓦盧斯雖年逾六十,卻毫不露疲態。他沿梁木進退自如,手中雙劍舞得呼呼生風,甚至連汗都沒出。傑賽爾用左劍奮力一擋,趁機喘口氣,身體卻失去平衡,右腳懸在空中無論如何踩不中身後的梁木。

“向前!”傑賽爾蹣跚著改變方向,小腿陣陣酸痛。他朝惱怒的老人胡亂一砍,瓦盧斯卻不退後,而是矮身躲開,用手臂後側掃向傑賽爾的雙腳。

傑賽爾哀號一聲,院子在他眼中天旋地轉。他的腿狠狠撞上梁木沿,接著他自己以臉朝下四肢張開的姿勢摔進草地,下巴重重撞上草皮,震得牙齒咯咯直響。他翻滾了幾圈,仰面躺倒,喘得像條剛離水的魚,撞上梁木的腿不斷抽搐——今天早上,他又添了一道醜陋的瘀傷。

“真糟糕,傑賽爾,糟糕透頂!”老兵從梁木上敏捷地躍下。“你搖搖欲墜的樣子像在走鋼絲!”傑賽爾翻過身,咒罵著僵硬地爬起來。“那是一根堅硬的橡木,寬敞得夠你站上一天一夜!”為表明觀點,元帥閣下用短劍重重地砍在梁木上,一時木屑紛飛。

“我記得你說‘向前’。”傑賽爾抱怨。

瓦盧斯雙眉猛挑:“路瑟上尉,你難道認為,布雷默·唐·葛斯特會把自己的意圖事先告訴對手?”

布雷默·唐·葛斯特想擊敗我,你這老混蛋!而你要幫我擊敗他!傑賽爾這麽想,卻不會蠢到這麽說。他只默默搖頭。

“不!他根本不會!他會想盡法子來欺騙和迷惑對手,就像所有傑出劍客必須做的那樣!”元帥踱來踱去,一個勁搖頭。傑賽爾再次產生了棄賽的念頭。他厭倦了每晚精疲力竭倒頭就睡——放以前他才剛開始痛飲——厭倦了每早醒來渾身瘀傷、酸痛不已,還要面對四小時跑步、平衡木、重杠和劍式訓練。他厭倦了被威斯特少校拿劍敲屁股,最最厭倦的是被這老混蛋欺負。

“……令人失望,上尉,太令人失望了。我甚至覺得你越練越差……”

傑賽爾永遠拿不了冠軍。沒人指望他贏,他自己更沒有一點信心。為何不放棄,回去玩牌,夜夜醉酒尋歡呢?那不是他想過的生活嗎?但那樣他又怎能從上千位貴族公子中脫穎而出?很久以前他就決心要與眾不同,當上元帥閣下,要不就是宮務大臣。總之得是大人物,重要人物。他想坐進內閣的大交椅,做出重大決策。他想讓人們掛著諂媚的微笑恭維他,仔細琢磨他的每句話。他想讓人們在他大步經過時竊竊私語:“路瑟大人來了!”僅僅滿足於比布林特中尉更富有、更聰明、更好看,可以嗎?想都不用想。

“……我們離目標還遠得很,時間卻遠遠不夠,除非你能端正態度。你的對戰還是那麽拙劣,體能還是那麽孱弱,至於平衡性,不提也罷……”

況且棄賽的話別人會怎麽看?父親會有怎樣反應?兄弟們會說什麽?其他軍官呢?他們會認為他是個懦夫。還有阿黛麗·威斯特。過去這幾天,他腦子裏全是她。如果他不擊劍了,她還會靠他那麽近嗎?她還會用輕柔的語調跟他說話嗎?她還會為他講的笑話發笑嗎?她還會用烏黑的大眼睛看他,讓他幾乎感覺到她在耳畔的呼吸

“你在聽嗎,小子?”瓦盧斯怒吼。傑賽爾感覺到元帥在他耳旁呼出的口氣,還有大堆唾沫星子。

“是的,閣下!對打拙劣,體能孱弱!”傑賽爾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平衡性不提也罷。”

“沒錯!盡管你給我帶來了這麽多麻煩,我還是禁不住想,你小子是不是根本沒把心思放這上面。”他直直地盯住傑賽爾的眼睛,“你說呢,少校?”

沒人回答。威斯特失神地坐在椅子裏,雙臂交叉抱胸,緊鎖雙眉,怔怔地望著前方。

“威斯特少校?”元帥閣下厲聲喝道。

少校猛地擡頭,好似剛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對不起,閣下,我走神了。”

“我看出來了,”瓦盧斯咂咂嘴,“今早所有人都走神。”老人怒氣的轉移令傑賽爾松了口氣,但他沒高興多久。

“很好,”老帥很快下令,“既然如此,從明日起,訓練前先在護城河裏遊上幾圈。一裏或兩裏。”傑賽爾用力咬牙,不讓自己叫出聲。“冷水對刺激感官有良效。還有,為了讓你以最清醒的狀態投入訓練,我們需要提早時間。就從五點開始。路瑟上尉,我建議你好好想想,你來這是為贏得劍鬥大賽,還是為享受我的陪伴。”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