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務活兒

喬弗裏健步走在通往蘭克裏的路上,梅菲斯特一溜小跑走在他身邊,小車叮叮當當地拖在它身後,頭頂不時有燕子飛過。這時喬弗裏意識到,他曾經的家離自己已經非常遙遠。雖然只過了大約一個星期,但是隨著他們在蘭姆托山區越攀越高,他漸漸明白了“地理”這個詞真正的含義,而不是威高先生讓他讀的書本中的含義——蘭克裏和周邊村莊的地理環境十分復雜。

這一天的跋涉十分漫長,卻令男孩和山羊都感到心滿意足。他們來到一間鄉村酒吧門口,牌子上寫的名字是“明星酒吧”,招牌上說店內供應美味的啤酒和食物。好吧,那咱們就去看看它究竟有多美味,喬弗裏心想。他卸下小車,走進酒吧,山羊緊跟在他身後。

酒吧裏坐滿了幹體力活兒的男人,他們此刻並沒有勞作,正趕在晚飯前喝上一兩杯。屋裏空氣很悶,彌漫著農夫胳肢窩的味道,這在鄉村地帶十分普遍。農場的工作犬在酒吧也很常見,不過,當酒吧的常客看見一個穿著體面卻風塵仆仆的小夥子帶著一頭山羊走進酒吧時,不禁大為驚奇。

瘦骨嶙峋的酒吧老板說:“我們這裏只能帶狗,先生。”

酒吧裏的每一雙眼睛都盯著梅菲斯特,喬弗裏說:“我的山羊比任何一條狗都更幹凈、更聰明。它可以數到二十,而且它知道應該到室外大小便。實際上,先生,如果我現在告訴它茅房的位置,它到時候自己就會去的。”

一位農夫不樂意了:“就因為我們幹農活兒,你以為就能把我們當傻子嗎?我跟你賭一杯啤酒,那頭羊沒這個本事。”

喬弗裏不溫不火地說:“您喝了這杯酒一定可以長見識,先生。”酒吧裏的人大笑起來。現在人們的眼睛全都盯著喬弗裏,他說,“梅菲斯特,這間酒吧裏有多少人?”

山羊不屑地向四周的人瞥了一眼——神情活像一位盛氣淩人的貴族遺孀——數起數來。蹄子輕輕敲擊地面,叩擊聲成了房間裏唯一的聲音。

它一共敲了地面八次。

“數對了!”酒吧老板大聲說。

“我以前見過這種表演。”一個人說,“從前有個巡回馬戲團。你們知道,裏面有小醜、走鋼絲的人、沒有胳膊的人和隨行醫生。他們管這叫嘉年華。他們有一匹馬,據說會數數,其實只是哄人的把戲而已。”

喬弗裏笑笑,說:“麻煩你們幾位先生到外面去待一會兒,我可以讓我的山羊重新表演一次,這樣你們就知道這並不是哄人的把戲。”

這勾起了大家的興致,幾個人走到門外,剩下的人則打起賭來。

“先生們,現在我的山羊會再次告訴大家房間裏的人數。”喬弗裏說。

梅菲斯特姿態優雅地再次在地上敲出了正確的人數。

屋外的人聽見屋裏的歡呼聲,又走回房間裏,臉上滿是好奇——而每走進一個人,梅菲斯特就用蹄子在地板上敲一下。酒吧老板大笑起來:“就為了這個把戲,我願意送給你和這頭了不起的山羊一頓飯,先生。它喜歡吃什麽?”

“這並不是把戲,我向您保證,不過我還是要謝謝您。梅菲斯特幾乎什麽都吃——它畢竟是頭山羊。給它一些剩飯就可以。至於我,給我一些面包就好。”

老板到廚房為梅菲斯特盛了一碗剩飯,喬弗裏端著酒杯,拿著面包和黃油,在它身邊坐下,與旁人攀談起來,大家對這頭山羊十分感興趣。過了一陣梅菲斯特走出門,朝茅房的方向走去,再過了一陣又回來,這時人們不禁對它更有興趣了。

“你竟然真的可以訓練它這樣做?”其中一個人驚訝地說。

“沒錯。”喬弗裏說,“我從它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訓練它。它其實很聽話。好吧,它很聽我的話。”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它會照我說的話做,但是它也有自己的想法。我無論如何也不願失去它。”

就在這時,酒吧的另一端傳來一陣吵嚷聲,原來是一個人喝多了啤酒,氣勢洶洶地跟一個剛走進酒吧的人打了起來。他們倆你一拳我一拳,看樣子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可。識相的人都趕緊閃到一旁,酒吧老板則大聲呼喝,嚷嚷著他的家具都被打壞了,並且威脅他們要是再不住手,他就要用他祖父留下的手杖抽他們一頓——那是克拉奇戰役留下的紀念品。

喬弗裏身旁的梅菲斯特突然變得警覺起來,而每個沒有喝醉的飲酒者心裏都清楚,現在不該去招惹這個小夥子。他們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酒吧裏似乎蘊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他們為什麽打架?出什麽事了?”喬弗裏問身邊的人。

“他們是因為一個年輕女士結的仇。”那人翻了個白眼說道,“這事情會鬧得很大,一定會有人受傷的,你記住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