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抉擇(第4/11頁)

他們迅速商量了幾句,隨即扔下長矛。此時巨獸又看上了一個目標,它猛撲過去,張口咬住一個鬥士。趁它吞咽獵物的當口,巨獸後面那兩個鬥士向前幾步,跳上它的尾巴。哈盧斯一開始沒在意,隨後開始猛搖尾巴,一下子把第二個人甩了出去。它轉過身,準備吞噬被摔暈的鬥士。另一個人沒被摔下來,他趁哈盧斯吞食同伴的工夫,又向上爬了兩步,來到臀尾相連的位置——兩段嵴椎骨中間是一片松松垮垮的皮膚,鬥士高高舉起長刃彎刀,猛地紮了下去。這孤注一擲的攻擊,博得了全場觀眾的喝彩。刀鋒刺穿了骨節間的軟骨,紮進嵴椎。巨獸怒吼一聲,開始打轉,想把這不受歡迎的騎手甩出去,但片刻之後,它最後面的兩條腿便癱軟在地。哈盧斯不知所措地愣了一會兒,試圖用兩對前腿拖動沉重的身體,繼續前進。它想回頭咬住背上的敵人,但短粗的脖子無法完成這個動作,兩次都徒勞無功。那鬥士抽出彎刀,沿著它的嵴柱繼續往上爬,其余的長矛手則不斷騷擾著巨獸,力求轉移它的注意力。他有三次差點被巨獸甩下去,但終於堅持住了。他爬到中肢前方時,又是一刀紮進嵴柱。巨獸的中肢隨即癱軟,但那鬥士也被甩了出去。哈盧斯痛苦地怒吼,卻無法行動。鬥士們全都退開,耐心等待。嵴椎上的兩刀足以致命,幾分鐘後哈盧斯倒在地上,前腿掙紮著揮舞了幾下,再也不動了。

觀眾席上響起驚天動地的喝彩,從來沒有哪隊角鬥士以這麽小的代價擊敗一只哈盧斯。這場角鬥只死了三個人,以往的犧牲者至少是眼下的五倍。鬥士們精疲力竭地站在巨獸周圍,虛弱的手指再也握不住武器,任由它們掉落在地。這場角鬥持續了不到十分鐘,但消耗的體力、精神和汗水,讓每個人都累得幾乎無法站立。他們完全沒力氣回應人們的歡呼,只是踉踉蹌蹌地走向出口。只有那個殺死巨獸的鬥士臉上還有些許表情,他走過競技場時,竟然哭了起來。

“這個人為何這麽難過?”

申莫納問,“這可是場輝煌的勝利。”

米蘭伯強迫自己平心靜氣地說:“因為他又累又怕,而且惡心透了。”

他又輕聲補充了一句,“何況遠離故鄉。”

他幹咽了一下,努力抑制狂怒的心情,“他知道勝利沒有意義。他會被一次次送上競技場,跟其他野獸、其他人戰鬥,甚至是來自故鄉的朋友。而且他早晚會死在場上。”

霍儔佩帕盯著米蘭伯,申莫納一臉困惑。“若是機緣巧合,也許我此時也站在場中。那些角鬥士也是人,他們有家有室,會愛會笑,可如今他們卻在等死。”

霍儔佩帕心不在焉地揮揮手.“米蘭伯,你有個壞毛病,說話做事總是摻雜個人感情。”

米蘭伯對這血腥的場面既怒又怕,但還是強忍內心的激蕩。他決定留下來。他應該是個簇朗尼人。

沙場被清理幹凈,號角再度鳴響,宣告下午最後一場比鬥即將開始。十二個盛氣淩人的武士昂首挺胸地從競技場一端走進沙場。他們身穿皮質戰甲,護腕上裝著刺釘,頭戴絢麗多彩的羽毛方巾。米蘭伯沒親眼見過這種人,但在高塔試煉的幻象中見過這般裝束。他們是驕傲的巨蛇騎士的後裔,如今的圖利爾人。武士們目光炯炯,表情肅穆,像是早巳下定必死的決心。

從賽場另一端走出十二個戰士,身穿仿美凱米亞式樣的彩繪皮甲。他們自己的金屬戰甲過於珍貴,對角鬥來說也過於堅固,所以只能穿簇朗尼工匠提供的仿制品。

圖利爾人看著他們入場,眼神中寫滿倨傲與不屑。克拉文世界上的所有氏族中,只有圖利爾人能抵禦帝國。他們無疑是克拉文最好的山地戰士,他們的山地堡壘和高地農場誰也無法攻陷。圖利爾聯邦與帝國的戰爭曠日持久,不分勝負,直到最後簽下和約。他們是身材高大的民族,他們把克拉文上的低矮民族視作劣民,從不和他們通婚。

號角再度吹響,觀眾席上靜下來。一位司儀高喊:“這些圖利爾聯邦的戰士擅自與帝國軍人開啟戰端,違背了他們聯邦與帝國之間的協約,已被圖利爾聯邦判為罪犯,驅逐出境,交與帝國懲處。他們將與美凱米亞世界來的俘虜戰鬥,直到最後一個人。”

觀眾席上響起一陣歡呼。

號角鳴響,戰士們拉開架式。美凱米亞人手握武器,彎腰躬身準備戰鬥;圖利爾人則昂首挺胸,神色倨傲。一個圖利爾戰士上前幾步,站在離他最近的美凱米亞人面前,用輕蔑的語氣急促地說著什麽,同時把手一揮指向賽場周圍。

米蘭伯覺得一股怒氣在胸中升騰,眼前這一幕讓他感到羞恥。他曾聽人說,美凱米亞也有角鬥賽,但與眼前這種完全不同。在克朗多和王國其他疆界上拼鬥比試的角鬥士們,都是以此為生的職業武士,而且比賽也總是點到為止。王國中偶爾會有以死相拼的角鬥發生,但那是在其他方法都無法解決爭端後,憑個人意願進行的決鬥。眼前這一幕卻是浪費性命的愚行,只為讓那些無所事事的人得到消遣,從血腥的角鬥中尋找優越感。米蘭伯四下環視,周圍這些人的表情讓他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