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抉擇(第6/11頁)

一陣敬畏的低呼響徹場內。沙地上的角鬥士們一個個昏倒在地。

大將喊道:“去把他們綁起來,建個高台,把他們吊死給所有人看!”

競技場中一時鴉雀無聲。隨後觀眾們紛紛大喊:“不!”

“他們是武士!”

“這是恥辱!”

霍儔佩帕閉上眼,長嘆一聲。他自言自語似的對同伴說:“大將又被他那臭名遠揚的壞脾氣打敗了,現在我們有了個爛攤子,這無益於提高他在宮廷朝會中的地位,也無益於帝國的穩定。”

大將猛一轉身,像頭狂怒的籠中困獸。他周圍的人安靜下來,遠處的觀眾卻越喊越響。以簇朗尼人的標準來說,只有毫無榮譽的人才會接受吊刑的恥辱,而盡管敗壞了觀眾們的興致,但這些囚犯仍舊顯示出了戰士的尊嚴和能力,他們有資格像戰士一樣光榮地死去。

霍儔佩帕扭頭想要跟米蘭伯說點什麽,卻被這位朋友臉上的表情驚呆了。米蘭伯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怒氣,這可怕的表情和大將不分伯仲。霍儔佩帕覺得要出大亂子了,正想提醒申莫納,卻發現他也正注視著米蘭伯那恐怖的表情,說不出話來。霍儔佩帕勉力擠出一句“米蘭伯,不要!”

但這位奴隸出身的法師已經開始移動。

米蘭伯從驚呆的霍儔佩帕身邊走過,只說了一句:“保護好皇帝。”

多年淤積的情感在這一刻得以釋放,令他感到眩暈。一種陌生而強大的感覺湧上心頭。我不是簇朗尼人!他向自己承認。我絕不屬於這裏。自穿上黑袍後,他的兩種本性首次融合為一。無論在哪種文明的標準下,大將的所作所為都是冒瀆的行徑。可怕的決心充斥在他胸中,米蘭伯不再有任何疑慮。

除了皇黨包廂附近的人,幾乎所有觀眾都在高喊“劍、劍、劍”人們要求給予場內的角鬥士符合武士身份的死亡方式。有節奏的喊聲化作米蘭伯心頭有力的脈動,增強了他幾乎無法抑制的怒火。

米蘭伯走到法師席和皇黨包廂中間,看到士兵和木匠們沖進場內。昏倒在地的美凱米亞人和圖利爾人像待宰的畜生一樣被綁起來,觀眾的憤怒達到了危險的程度。下方坐席上,幾個年輕的貴族軍官似乎準備抽出配劍,跳進賽場維護這些囚犯的正當權利,讓他們得以像武士一樣犧牲。這些鬥士都是勇敢的敵人,很多在場的觀眾曾與圖利爾人和王國士兵作戰。他們在戰場上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這些人,但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勇敢的敵人蒙羞。

憤怒、厭惡與悲傷,以排山倒海之勢在米蘭伯胸中奔湧。他的靈魂在怒吼,再也無法控制。他的頭猛一揚,翻起白眼。就像平生所經歷的那兩次一樣,如火的符文浮現在他腦海中——他過去沒有足夠的力量抓住這個時刻。米蘭伯帶著近乎動物本能的喜悅,縱身跳入體內剛剛開啟的力量之井。他擡起右臂,能量在他指間跳躍。一束藍色炎箭在他手中出現,在陽光下顯出奪目的光芒。炎箭向下飛去,擊打在大將的衛兵身上。他們都被震飛出去,猶如風中的敗葉。那些帶著絞架材料剛剛跑進場內的人,也被震得跪倒在地,下層坐席上的觀眾全都被震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整個競技場中所有的嘈雜聲都消失了。

觀眾的目光轉向能量箭的來源,周圍的人也下意識地往旁邊躲。米蘭伯臉漲得通紅,他掃視全場,把手一揮,大喝道:“夠了!”

除了霍儔佩帕和申莫納,誰都沒動。兩位法師不知米蘭伯意欲何為,但面對這種場面,他們知道應該把他剛才的話當真。兩人快步走向年輕的皇帝,伊青達和所有人一樣正坐在原地,半是震驚半是著迷地注視著米蘭伯。兩人向伊青達低聲說了幾句,片刻之後皇帝離開了。

一聲怒吼從左面傳來:“誰這麽大膽?”

大將直面米蘭伯,他身穿白甲,猶如憤怒的半神,可怕的表情絲毫不遜於米蘭伯。

“我!”

米蘭伯吼回去,“再也不能如此,再也不會如此!不能再有人為他人的娛樂而死!”

簇朗尼諸族的大將阿爾瑪寇勉強壓住火氣,高叫道:“你有什麽權力!”

他脖子上青筋暴露,汗珠從額頭流下,每寸肌肉都在顫抖。

米蘭伯壓低聲音,仔細斟酌話語,透露出睥睨四方的怒氣。“我有權做我屬意之事。”

他對身邊的一個衛兵說,“釋放競技場裏的鬥士。他們自由了!”

衛兵猶豫不決,但簇朗尼人的傳統最終占了上風,“遵命,尊者。”

大將吼道:“站住!”

觀眾們倒吸一口冷氣。帝國有史以來,從沒發生過尊者和大將之間的沖突。衛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米蘭伯咆哮道:“我的話就是律法。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