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5/8頁)

“我買了吉尼斯,證明我們是愛爾蘭人。”他說。

弗朗辛和費因逼著梅拉尼也喝了幾口糖漿般的黑啤酒。弗朗辛非常活躍,像個男孩子,瑪格麗特舅媽看上去比梅拉尼還要年輕,無憂無慮。《生病的日子,你想喝茶嗎?》、《馬洛的耙子》、《她走了》,吉格和裏爾,一,二,他們走遠了。

“沒有菲利普舅舅可真是好多了。”梅拉尼說,她高興起來。

“到他回來的時候,我會揍他,”費因說,“弗朗辛會虛晃幾招,引開他的注意力,然後我揍他。然後他趴在地板上呻吟,我們一起從他身上邁過去。這能治好他!這很容易。我從未想過這可以很容易的。”

梅拉尼給瑪格麗特舅媽穿的裙子是松樹一樣的顏色,現在她是坐在快樂的樹梢上了,吹著和弗朗辛合奏的長笛,而維多利亞正在地上打滾。樓下的鋪面還攤著一片聖誕節的混亂,除此之外,工作間裏四散著脫落的羽毛,可是廚房裏滿溢著歡樂。(《士兵的喜悅》、《把貓轟出桌子底》、《風流的愛爾蘭佬》,他們會拉的曲子無窮無盡。)地上到處都是瓶蓋和空酒瓶。空氣混濁了,變成了香煙的藍色。他們餓了就吃冷鵝,還有冷填料、奶酪、面包和碎肉派。接著,音樂又開始了。費因魯莽地給了維多利亞一瓶吉尼斯,然後她就突然倒了下去,倒在了地毯外面,她的腦袋在狗爪子之間。整個房間的情形沉迷又放縱。

“我一定會尊重你的天真和年幼,梅拉尼,”費因說,“別害怕。”

“那麽,在遊樂場裏的時候,為什麽你在我不願意的情況下吻我?”

“你不知道自己是不願意的,直到我吻了你。”他說。

她想:嗯,他現在肯定已經醉了。

“看著我。”他說,轉過她的臉正對著自己。

“幹嗎?”

“看著我。”

他們互相凝視。他是要催眠她嗎?就像在遊樂場裏,她從他斜視的黑色瞳孔裏望見了自己。“我的面容在你眼中,你的在我眼中浮現,真而樸實的心停留在兩張臉上。”約翰·鄧恩,生於1572年,卒於1632年,別名傑克·鄧恩,又稱聖保羅大教堂教長。在學校的詩歌課本裏,在莎士比亞選讀和亞歷山大·蒲柏的《秀發遭劫記》之間。所有的小女孩都是那麽喜歡約翰·鄧恩。約翰·鄧恩說,靈魂能夠彼此交融,就像目光交纏在一起,交纏得像是摔落之夜的木偶拉繩。她就在費因的眼中,她在那兒,映現了兩次。

“我可不想就這麽冒冒失失。”她絕望地說。

他俯身向前,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

“噓。”

在他們互相凝視的時刻,音樂就已經停止了。小提琴和長笛落在了地板上。弗朗辛和瑪格麗特舅媽在擁抱。這是一個情人的擁抱,泯滅了外在世界的擁抱,就像是發生在午夜的山頂,撕扯的風吹打著他們頭頂的枝條。弟弟和姐姐跪下了。房間裏充滿了平靜。煙霧閃爍搖曳,又消散。明智的狗和他的肖像一起毫無譴責地凝視著他們。

“走吧,”費因說,“這裏不需要我們。”

梅拉尼睜大了眼睛,臉色陰郁。她聽任他把她拉到了外面,關上了背後的門。遠離了廚房,就感覺很冷。費因的白襯衫隱約像座冰山。

他從架上拿起他的消防員夾克,系好紐扣。他很鎮定,也許他剛才只是假裝喝醉。

“這是亂倫,”梅拉尼低聲說,“就像古埃及的國王和王後。”

“是的。”費因說。

“我從沒向這方面猜。”她說。

“你沒猜。”費因說。

“我以為她最寵你,因為你是歲數最小的。”

“你能閉嘴嗎?”費因說。

他們上樓去了他的臥室。她很慶幸自己穿了蘭道太太的毛衣,是她做家務的雙手,用肥胖的吃尋常青草的綿羊身上的毛編織成的,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樣,這種綿羊會“咩咩”叫喚。她坐在費因的床上。她保持著安靜的沉默。他躺在弗朗辛的床上,抽煙。

“他們是情人,他們永遠都是情人。你能明白嗎?”

“是的。”她說,聲音很低。

“他們是彼此的一切,這就是我們要待在這裏的原因,因為弗朗辛和麥琪……”他停住不說了。

“可是她年紀要大很多,”梅拉尼說,“她肯定要大很多歲。”

“你認為歲數要緊嗎?”

“我想不,歲數沒關系的。”沉默了一會兒,她說。

“你是不是嚇壞了,像你這麽一個好女孩?”

她想了一會兒。

“我以前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情,”她說,“沒有亂倫,我們家裏沒有。”

弗朗辛和瑪格麗特舅媽纏扭在一起,最原始的激情。他們倒在地板上,就在煤氣灶旁邊,給短粗的空酒瓶包圍著,桌上還擺著進餐後的臟碟子、乳酪渣、啃過的鵝骨頭,在墻上,還有一口停止了走動的布谷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