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床店(第4/6頁)

“快走吧。”格洛弗對我說。在我還沒來得及在電器商店的櫥窗上砸出個窟窿之前,他就徑直把我拖走了。

天色暗了下來,一些看起來很饑餓的閑雜人等開始出來在街上晃來晃去。可別誤會我,我可是個紐約客,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嚇到的。但是在洛杉磯,感覺和紐約就大不同了。在家的時候,每個地方都挨得很近的感覺。無論城市有多麽龐大,你想去哪裏都不會迷路。街道的式樣和地鐵的安排都很合理。事物運行自有一套系統。只要一個小孩子思維正常,他在街上都會一直安全無虞。

但洛杉磯就不像這樣了。街道延伸得很遠,一團混亂,很難順暢地四處走動。這讓我聯想起了阿瑞斯。用詞語來形容洛杉磯的話,光說“大”是不夠的,得用“大吵大鬧”、“大得陌生”、“大到無法掌握”來形容它的龐大。明天就是夏至日了,我真不知道我們如何在這地方成功找到冥界的入口。

我們看到很多不良少年、無業遊民,還有街頭小販,他們打量著我們,就好像在考慮我們是否值得去搶劫一下。

當我們匆匆經過一個巷子口的時候,有個聲音從陰影處傳來:“嘿,說你呢。”

我像個白癡一樣直接停下了腳步。

在意識到怎麽回事之前,我們就被包圍了。一幫小孩繞著我們站了一圈,一共有六個人,都穿著昂貴的名牌衣服,表情十分惡劣。就像以前在揚西學院的那些孩子一樣:有錢家的小屁孩裝做小惡棍的樣子。

我本能地亮出了激流劍。

當劍鋒從虛空中出現的時候,這些小孩都向後退去,但他們領頭的那位不知道是真的太笨,還是的確太勇敢,他還是拿著一把彈簧小刀朝我逼過來。

我揮劍向前,然後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

那個孩子大喊了一聲。但他一定是個百分百的凡人,因為劍刃直接透過了他的胸膛,毫發無傷。他低頭看了看:“搞什麽啊……”

我估計他從震驚轉成暴怒只需要三秒鐘。“快跑!”我朝著安娜貝絲和格洛弗大叫道。

我們推開兩個小孩,沖到街道上去,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我們來了一個急轉彎。

“往那裏!”安娜貝絲大叫著。

眼前的街區只有一家店還開著門,霓虹招牌在櫥窗上閃耀著。門上的招牌好像是寫著:克提斯魯的誰床墊弓。

“克魯斯提的水床宮殿?”格洛弗翻譯了出來。

這名字聽起來不大像是我會去的地方,在緊急情況下可能會例外,而當下則正是確定無疑的緊急。

我們沖進商店的大門,跑到一張水床後面躲了起來。幾秒鐘之後,那幫孩子從外面跑了過去。

“我覺得咱們擺脫掉他們了。”格洛弗大口喘著氣說。

一個聲音在我們身後忽然響了起來:“擺脫掉誰啊?”

我們全都跳了起來。

站在我們身後的家夥看上去就像個穿著休閑服的猛禽。他至少有兩米來高,而且是個完完全全的光頭。他有著灰色如皮革一般的皮膚,厚重而下垂的眼瞼,笑容冰冷而卑下。他朝我們緩慢地移動過來,不過我總有種感覺,如果需要的話,他的行動也可以非常迅速。

他身上的衣服也許是來自蓮花大酒店,因為那風格能追溯到赫赫有名的七十年代。襯衫是絲質的,有佩斯利渦旋花紋,扣子少系了一半,露出沒長胸毛的胸膛。天鵝絨外套上的翻領寬得就如同飛機場的跑道。脖子上繞滿了銀鏈子,根本數不清有多少條。

“我是克魯斯提。”他微笑著,露出一嘴滿是牙垢的大黃板牙。

我忍住沖動,沒有把“是的,你的確是”這句話說出口(克魯斯提在英語裏是“有硬殼的、臟兮兮”的意思——譯者注)。

“抱歉,闖進來太魯莽了。”我對他說,“我們只是,呃,隨便逛逛看。”

“你們其實是在躲那群壞小孩吧,”他嘟囔著說,“他們每天晚上都在這周圍晃蕩。不過托他們的福,我也有了不少進到這裏來的客人。那麽,你們想看看水床嗎?”

我馬上就要說不了,謝謝,但他一掌猛拍到我的肩膀上,攬著我走進裏面的展示間。

這裏有各種各樣的水床,只要你能想象得到:不同種類的木材,不同花樣的床單,皇後級別的,國王級別的,甚至宇宙之王級別的大小都應有盡有。

“這是我這邊最受歡迎的樣品。”克魯斯提自豪地把手伸向一張鋪著黑色綢緞床單的大床,床頭板鑲嵌著火山熔巖燈。床墊顫動著,看上去就好像是橄欖油口味的果子凍。

“百萬手掌按摩器,”克魯斯提對我們說,“來吧,上去試試看,小睡一下。沒關系的,反正今天沒打算做生意。”

“呃,”我說,“我看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