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我是巴倫西亞加·雷恩。

聽到這句話就好像拔掉被加壓的瓶塞——最初先是釋懷——倒抽一口氣、忘乎所以地大笑——然後喜悅傾瀉而出:艾瑪和我跳起來彼此相擁;賀瑞斯跪下揚起胳膊默默地做出“哈利路亞”的動作;奧莉弗太激動了,即使穿著加重的鞋子還是升到了空中,結結巴巴地說著:“我、我、我、我們以為我們也許再也、再也見、見不到一個伊姆布萊恩了!”

終於,雷恩女士出現了。幾天以前她對我們來說還只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伊姆布萊恩,掌管著一個鮮為人知的時光圈,之後卻獲得了顯赫的聲望:據我們所知,她是最後一個自由且健康的伊姆布萊恩,這個象征著希望的鮮活生命是我們所有人都一直渴求的。她出現了,就在我們面前,如此有同情心,如此衰弱。我在阿迪森的照片上見過她,只是現在,她一頭銀發中再無黑絲的蹤跡。深陷的愁紋堆滿她的額頭,又像括號一樣把嘴巴括起來,聳起的雙肩仿佛意味著她不僅年老,而且在巨大的負擔之下不堪重壓——我們所有人都孤注一擲地把希望堆疊在了她的身上。

雷恩女士把鬥篷上的兜帽拉下來:“我也非常高興能見到你們,親愛的們,但你們必須馬上進來,外面不安全。”

她轉過身去,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通道。我們排成隊,像一連串跟在鴨媽媽身後的小鴨子一樣,搖搖擺擺跟著她穿過冰隧道。為了防止滑倒,大家腳不離地、胳膊伸開,擺出各種笨拙的姿勢以保持平衡。這便是伊姆布萊恩掌控異能兒童的能力:她的存在本身——即使我們才剛剛遇見這個人——就能立即安撫我們的心。

地面向上爬坡,引領我們經過寂靜的火爐——火爐的邊緣結滿了冰霜——隨後帶我們進入一個大房間。我們身處的隧道從房間正中穿過,除這條隧道外,整個房間的地面與天花板之間、墻面與墻面之間都被冰堵滿了。冰厚卻通透,有幾處只需稍微用力一擦,我就能看到裏面二三十英尺深的地方。房間似乎是個接待區,成排的直背椅對著一張巨大的服務台和幾只档案櫃,它們全部被封在厚厚的冰層之中。日光從一排觸及不到的窗子照進來,經過冰層的過濾微微發藍,窗外是那條街,它就像一道模糊的灰色汙跡。

一百只“空心鬼”花上一周的時間在冰上亂砍也不能近我們的身。如果沒有隧道入口,這個地方就會是一座完美的堡壘,或者一座完美的監獄。

墻上掛著很多只鐘,它們的指針定格,指向四面八方。(也許是為了記錄不同時光圈的時間?)在它們上方,幾個路標指向通往某些辦公室的路:

← 俗務副部長

← 圖表档案管理員

非特殊緊急事項→

混淆&延緩部→

透過俗務辦公室的門,我看到一個男人被困在冰裏,以彎腰的姿勢凍住了,似乎在他正試圖挪動雙腳時,身體的其他部位就突然被冰侵襲了。他待在那裏很久了,我打了個寒戰把目光轉向別處。

隧道的盡頭是一個華麗的扶手樓梯間,樓梯上沒有冰,卻鋪滿了活頁紙。一個女孩兒站在樓梯下層的台階上,並無熱情地注視著我們跌跌滑滑、蹣跚地向她靠近。她披著一頭嚴格中分的長發,頭發一直垂到胯部,戴著一副小圓眼鏡,不斷地調整著眼鏡的位置,一對薄唇看起來似乎從不曾微笑過。

“阿爾瑟婭!”雷恩女士嚴厲地說,“當通道打開的時候你不可以像這樣離開崗位,任何東西都有可能遊蕩進來!”

“是的,主人,”女孩兒說,然後稍稍歪起頭,“他們是誰,主人?”

“這些是佩裏格林女士監護的孩子們,我跟你說過他們的情況。”

“他們有帶任何吃的嗎?有帶藥嗎?或者有絲毫有用的東西嗎?”她用慢得令人難以忍受的速度說,聲音和表情一樣僵硬。

“在你將通道關閉之前,不要再問問題了,”雷恩女士說,“現在就去,快點!”

“是的,主人。”女孩兒說。她沿著隧道緩緩而去,看不太出有什麽緊迫感,邊走邊沿墻面拖動著雙手。

“我為此道歉,”雷恩女士說,“阿爾瑟婭不是有意執拗,她只是生來固執。但她是制敵法寶,我們非常需要她,我們將在這兒等她回來。”

雷恩女士坐在最底層的台階上,當她俯下身,我幾乎能聽到她的老骨頭嘎吱作響。我不知道她說的“制敵法寶”是什麽意思,但有太多其他問題要問,所以那個問題不得不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