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艾瑪輕輕推我。

“如何?”

“我還需要一會兒。”我說。

布朗溫把行李箱放了下來,而我現在正站在上面,頭高出人群,把目光投向不斷變化著的面孔之海。長長的月台上站滿了孩子,他們像顯微鏡下的阿米巴變形蟲一樣蠕動,一排排逐漸消失在迷蒙的煙霧中。嘶嘶作響的黑色火車在月台兩邊隱約可見,急於將他們吞下。

當我掃視人群時,能感覺到朋友們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背影。我理應知道在這沸騰的人山人海中,是否潛伏著打算殺死我們的惡魔,而且理應僅靠眼睛看、靠對心中某種模糊感覺的評估就能知道。通常,當一只“空心鬼”在附近時,感覺會很痛苦和明顯,但置身於如此巨大的空間——在數以百計的人當中——我的警報也許只是一聲低語、一陣最微弱的刺痛,很容易錯過。

“幽靈知道我們來嗎?”布朗溫問,她壓低聲音恐怕被普通人,或者更糟的是,被幽靈聽到。這座城市中到處都有幽靈的耳目,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一點。

“那些可能知道我們要去哪兒的幽靈已經被我們殺光了。”休驕傲地說,“更確切地說,是被我殺光了。”

“這意味著他們會更努力地尋找我們,”米勒德說,“而且現在他們不光想要那只鳥,還想要報仇。”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不能在這裏再站太久,”艾瑪邊說邊輕敲著我的腿,“你差不多好了嗎?”

我眼前一花,在人海中迷失了剛才的位置,只好重新開始。“再一分鐘。”我說。

就個人而言,最令我擔憂的並非幽靈,而是“空心鬼”。到目前為止,我已經殺死兩只,每一次不期而遇都差點兒讓我的人生落幕。如果我是靠著運氣活了這麽久,它早晚有消耗殆盡的時候,所以我決心再也不要被另一只“空心鬼”驚到了。當然,從一場戰鬥中逃跑難免有失榮耀,但我不在乎榮耀,我只想活下來。

話說回來,真正的危險,並非月台上的身影,而是隱藏在那些身影之間和之外的影子裏,隱藏在黑暗的邊邊角角。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地方,如此便有了一種出竅的感覺,通過這種方式將我的識別力投射到人群中,在遠處的角落裏尋找危險的跡象。幾天以前我還不能這麽做,這種像探照燈一樣指向危險的能力對我來說是全新的。

我想知道,自己身上還有什麽等待發現?

“我們沒事,”我說著從行李箱上走下來,“沒有‘空心鬼’。”

“我都能告訴你了,”伊諾克抱怨道,“如果有的話它們早把我們吃了!”

艾瑪把我叫到一邊:“如果要為我們贏得一線生機,你得再快點兒。”

這就像是要求某個剛學會遊泳的人去參加奧運會。“我盡力而為。”我說。

艾瑪點點頭。“我知道。”她轉向其他人打了個響指以引起注意,“我們去那個電話亭吧。”她邊說邊指向月台對面一個高高的紅色電話亭,透過洶湧的人群剛好可以看見。

“我們打給誰?”休問。

“那只異能狗說倫敦所有的時光圈都被突襲了,所有伊姆布萊恩都被綁架了,”艾瑪說,“但我們不能就這麽完全相信他的話,對嗎?”

“你可以打給一個時光圈?”我驚愕地問,“用電話?”

米勒德解釋說,伊姆布萊恩委員會有一個電話局,不過它只能在城市界內使用。“考慮到所有的時間差,它的工作原理相當巧妙,”他說,“住在時光圈裏並不意味著我們滯留在石器時代!”

艾瑪拉起我的手,讓其他人也一起把手拉起來。“我們待在一起至關重要,”她說,“倫敦很大,這裏沒有異能兒童的失物招領處。”

我們手拉著手走進人群中,蜿蜒的隊伍中間輕微顯現出拋物線形,那裏正是奧莉弗浮起來的地方,她就像在月球上行走的宇航員。

“你又輕了?”布朗溫問她,“你需要更沉的鞋子了,小喜鵲。”

“我沒有好好吃飯時就會變得輕軟起來。”奧莉弗說。

“好好吃飯?我們剛剛吃得像國王一樣!”

“我可沒,”奧莉弗說,“他們一點肉餅也沒有。”

“作為難民你簡直太挑剔了,”伊諾克說,“再說,自從賀瑞斯把我們所有的錢都浪費掉,我們想要得到更多食物就唯有偷了,或者找到一個沒被綁架的伊姆布萊恩,她會給我們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