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第2/13頁)

艾瑪看著我:“你怎麽想,我們該搭順風車嗎?”

我看看那些馬車,又回頭看著艾瑪,想象穿著濕鞋走上六個小時以後雙腳是什麽感覺。“絕對要搭。”我說。

艾瑪指著最後面的馬車模仿追趕它的動作,向其他人發出信號。馬車就像一幢小型的房子,每面都有一扇小窗,後面伸出一塊像門廊一樣的平台,如果我們緊緊擠在一起,按平台的寬度和深度大概剛好可以容下。馬車移動得很快,但沒快過我們沖刺的速度,於是當它駛過,我們擺脫最後一個車夫的視線,大家便跳出灌木叢快步跟在它後面。艾瑪第一個爬上去,然後伸出一只手拉下一個人。我們一個接一個把自己拉上去,靠著馬車後部門廊的狹窄空間安頓下來,一切都在小心翼翼中悄悄進行,生怕車夫聽到我們的聲音。

就這樣,我們乘著馬車走了很久,直到耳朵裏回響起車輪的嘩啦聲,衣服落上了厚厚的塵土;直到正午的太陽轉過天空,下沉到樹後,而兩側的樹就像綠色大峽谷的兩道圍墻一樣升起。我不斷審視著森林,唯恐幽靈和他們的獵犬隨時可能突然出現,攻擊我們。但幾小時過去了,我們沒看到任何人——沒有幽靈,甚至連其他旅人也沒有,就好像到了一個被遺棄的國度。

車隊偶爾停下,我們都屏住呼吸,感覺自己一定要被發現了,準備要麽逃跑要麽戰鬥。我們派米勒德出去偵察,他躡手躡腳下了馬車,結果發現吉普賽人只不過是伸展伸展腿腳或是重新釘釘馬掌,然後我們又開始移動。終於,我不再擔心如果我們被發現會怎麽樣了。吉普賽人看起來趕路趕累了,也不會惹什麽麻煩,我們就像普通人一樣混過去,博取他們的同情。我們只不過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我們會說,行行好,能賞口面包嗎。運氣好的話,他們會給我們一頓晚餐並護送我們到火車站。

我的設想沒多久就成真了,馬車隊突然駛離了道路,在一小塊空地上顫抖著停了下來。塵土還沒落定,一個大個子男人就闊步來到我們的馬車後部附近。他頭戴平頂帽,鼻子下面有一撇毛毛蟲似的胡子,嘴角下拉,臉上一副嚴厲的表情。

布朗溫把佩裏格林女士藏進大衣,此時艾瑪從馬車上跳下去,竭盡全力表現得像個令人同情的孤兒:“先生,我們把自己拋在您面前,請您高擡貴手!我們的房子被炸彈襲擊了,要知道,父母死了,我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閉上你的嘴!”那男人吼道,“從那兒下來,你們所有人!”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他手裏那把看來致命的裝飾刀在強調這一點。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該與他作戰然後逃跑嗎?那樣很可能會在過程中泄露我們的秘密——還是再多演一會兒普通人,等等看他會怎麽做?接著很多吉普賽人出現了,他們從馬車裏蜂擁而出,在我們四周圍成一個大圓圈,很多人還拿上了自己的刀。我們被包圍了,選擇的余地也戲劇性地變小了。

男人們灰頭土臉、目光銳利,穿著為掩藏層層路塵特制的深色重磅針織衣;女人們穿著明艷飄逸的裙子,長發被絲巾束在身後;孩子們有的聚集在他們身後,有的站在他們中間。我試著把對吉普賽人僅有的一點了解和面前的臉孔聯系起來,他們會屠殺我們嗎——又或者他們只是天生性情粗暴?

我看著艾瑪尋找暗示,她站在那雙手按在胸前,手並沒有像準備生火時那樣伸出來。我決定,如果她不打算跟他們戰鬥,我也不會。

我聽從男人的要求下了馬車,雙手舉過頭頂。賀瑞斯和休同樣如此,接著是其他人——只有米勒德除外,他溜走了,沒人看見,想來應該潛伏在附近等待和觀望。

戴帽子的男人——我想是他們的首領吧,開始連珠炮般發問:“你們是誰?從哪兒來?你們的長輩呢?”

“我們從西邊來,”艾瑪沉著地說,“一座沿海的島。我們是孤兒,就像我已經解釋過的。我們的房子在一場空襲中被炸彈炸毀了,我們被迫逃亡,一直劃到大陸,還差點兒淹死。”她嘗試擠出幾滴眼淚。“我們一無所有,”她抽噎著,“在樹林裏迷路很多天了,沒有食物,只有穿在身上的一身衣服。我們看到你們的馬車經過,但太害怕了,不敢現身,只想搭車到鎮上就好……”

那男人仔細端詳著她,眉頭鎖得更深了:“為什麽房子被炸掉以後你們被迫逃離你們的島?還有為什麽你們不沿著海岸線跑而是跑進了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