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7頁)

“你說什麽?”

“法爾的顱骨,我要。”

海拉瞪著瑞德麗。她迎視海拉的目光,看出他微弱的掙紮,想把她放回他已知世界的固定位置上。“要它幹嗎?”

“給我就是了。”

“見赫爾的鬼了,你要它幹嗎?”海拉大吼,接著住嘴,再度閉上眼睛,“對不起,你現在講話愈來愈像你父親,他總有本事讓我大吼大叫。好了,我們兩個都理智一點——”

“我這輩子從沒這麽不想理智過。我要那顆頭,我要你到你家大廳把它從墻上拿下來,不要弄壞它,用天鵝絨包起來拿給我——”

“天鵝絨!”海拉破口大喊,“你瘋了不成?”

瑞德麗想了短短一瞬,立刻喊回去:“也許吧!但就算瘋了我也不在乎!對,天鵝絨!換作是你,你願意看見自己的腦袋被包在破布裏嗎?”

海拉的馬猛然驚跳,仿佛主人不由自主地把它往後扯。海拉張開嘴,瑞德麗聽見他呼吸急促,拼命想說些什麽。他慢慢伸出手按住瑞德麗的手臂。“瑞德麗。”海拉的語氣仿佛在提醒彼此她叫什麽名字,“你要拿它做什麽?”

她咽了口口水。一想到自己的打算,她的嘴巴也為之發幹:“海拉,佩星者現在正行經你的土地——”

海拉不敢置信,嗓門又大了起來:“現在?”

瑞德麗點頭:“在他身後——在我身後,某人正在跟蹤他……也許是朗戈創立者。我無法保護摩亙不受他侵害,但也許我可以阻止安恩的死者泄露摩亙的行蹤——”

“用一顆頭顱?”

“你小聲點好不好!”

海拉用雙手揉著臉:“瑪蒂爾的骨頭啊。佩星者可以照顧自己的。”

“就算是他,同時受創立者和安恩逸出的各種力量包圍,也會有點吃力吧。”瑞德麗的聲音平穩下來,“他要去安紐因,我要確保他到得了。如果——”

“不。”

“如果你不——”

“不,”海拉緩緩搖頭,“不。”

“海拉,”瑞德麗直視他的眼睛,“如果你現在不把那顆頭給我,我會詛咒你家的門檻,讓任何朋友都跨不過去;詛咒你家的大門、側門、馬廄門,讓它們永遠關不上;詛咒你家裏的火把永遠燒不起來;詛咒你的壁爐,讓站在法爾空洞眼窩底下的人永遠暖和不了。我以我的名字發誓,我一定會這麽做。如果你不給我那顆頭,我會以安恩國王之名親自喚醒你土地上的安恩死者,和他們一起馳騁在你的田地上,與那些赫爾的古代國王對戰。我以我的名字發誓,我一定會這麽做。如果你不——”

“好啦!”

海拉憤怒又絕望的叫聲在他的土地上回響,曬得黝黑的臉變得蒼白。他瞪著瑞德麗,呼吸粗重,燕八哥從兩人身後的樹林間驚飛而起,遠處騎在馬上的那群部屬不安地動了動。“好吧,”他低聲說,“有何不可呢?反正整個安恩都一團混亂了,你拿著顆死掉國王的頭顱騎馬亂跑又有何不可?但是,女娃,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因為如果你因此受傷,你會讓哀傷和愧疚的詛咒跨過我家門檻,直到我死,我家壁爐裏的火都永遠不能使我溫暖。”他沒等瑞德麗回答,徑自掉轉馬頭。瑞德麗尾隨他穿越他的田地,渡河來到他家門口,感覺懼怕的脈搏在耳朵裏跳動,宛如腳步聲。

海拉走進屋裏,瑞德麗坐在馬上等。透過敞開的大門,她可以看見空蕩蕩的庭院,院中連冶鐵爐都未生火,沒有牲畜四處走動,也沒有孩童在角落叫喊,只有但聞其聲、不見蹤影的獵犬吠叫不停。不久後海拉再度出現,用一塊貴重的紅色天鵝絨包裹著一個圓形物體。海拉一言不發地把東西遞給她,她打開天鵝絨,瞥見白骨與融進其中的黃金,說道:“我還要一樣東西。”

“萬一這不是他的頭呢?”海拉看著瑞德麗,“傳說往往出自許多謊言——”

“這最好是。”瑞德麗低聲說,“我需要玻璃珠項鏈,你可不可以幫我找一條?”

“玻璃珠。”海拉用手掩住雙眼,像那些獵犬一樣呻吟,一甩手又轉身入內。這次他去得較久,回來時神色更顯煩惱。他把勾在手上的一小串閃亮透明的圓珠遞向瑞德麗——是商人可能會送給年輕女孩或辛苦操勞農婦的那種簡單款式。“這項鏈叮叮當當掛在法爾的一身骨頭上一定很配。”瑞德麗探身向下要接過項鏈,海拉又抓住她的手腕。“拜托你,”他低聲說,“我已經把那顆頭給你了,現在進我家來吧,免得危險。我不能讓你騎馬穿越赫爾。現在的確還算平靜,但是天一黑,沒人會在閂上的家門外逗留,到時候你將一個人待在黑暗裏,只有你的名字和赫爾古代貴族扭曲的仇恨與你同在,你遺傳到的所有小小力量都不足以幫助你。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