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8頁)

艾斯峻完好的眼睛看向她的臉,聲音哽住了:“什麽樣的過去?”

“我——被我擋住了。那感覺就像我內心裝著別人的記憶,讓我很害怕。我看到你的時候,心想你或許能了解。”

“我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摩亙。也許你跟他一樣,都是某道巨大謎題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謎題就像國王之嘴平原上的那座城一樣,古老又復雜。我對那些城市的知識,僅限於我撿拾的破碎物品,禦地者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跡。當初摩亙必須摸索探尋自己的力量,你也將如此。現在,他歷經了——”

“等一下,”瑞德麗的聲音再度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等一下。”

艾斯峻傾身向前,從她顫抖不穩的手中拿過酒杯,放在地上,瘦削緊繃的手握住瑞德麗的雙手:“你不會真相信他已經死了吧?”

“除了相信他已經死了外,我還有什麽選擇?這枚黑暗錢幣的另一面是什麽——他是死還是活?是死了還是被那股可怕的力量破壞了心智——”

“是誰破壞誰的力量?七百年以來,巫師首度獲得釋放——”

“那是因為佩星者已經死了!因為殺死他的人不再需要害怕他們的力量了。”

“你相信這種說法嗎?荷魯這麽想,羅克·昂孛也是。七百年以來,巫師阿洛依一直是國王之嘴平原上的一棵樹,我親眼看見他變回原形,一時間對自己重獲自由不明所以。他只跟我講了幾句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獲釋,也從未聽過佩星者。他有一頭死白的頭發,曾親眼目睹自己遭到毀滅。我問他要去哪裏,他只是大笑著消失不見了。然後沒隔幾天,商人從赫德傳來摩亙受盡折磨的可怕消息,說國土統治力已傳給埃裏亞,而那正是阿洛依恢復自由的同一天。我從不相信摩亙已經死了。”

“什麽……那他還剩下什麽?他已經失去他所愛的一切,失去自己的名字。以前——以前安恩的敖恩活著卻失去國土統治力,結果自殺了。他不能——”

“摩亙也曾一度沒有名字,那時我跟他一起生活過,而後他在與生俱來的三顆星中找回自己的名字。我不相信他已經死了。”

“為什麽?”

“因為那不是他尋找的答案。”

瑞德麗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不會以為他在這件事情上還有選擇余地吧?”

“確實沒有。他是佩星者,我認為他注定非活下去不可。”

“你這樣講起來反倒像是在劫難逃。”她低聲說。艾斯峻放開她的手,起身走到她先前凝望那座無名之城的窗邊。

“也許吧。但我永遠不會低估那個來自赫德的農夫。”他突然轉身,“你想不想跟我一起騎馬到國王之嘴平原去看看那座古城?”

“現在?你不是要去打仗嗎?”

一抹出人意料的微笑溫暖了艾斯峻瘦削的臉:“本來是的,直到我們看見你們的船。你們讓我可以稍微喘口氣,等黎明再帶你們離開喀爾維丁。那片平原不太安全,荷魯的妻子就是在那裏遇害的,現在除了我之外,沒人會去那裏,就連我也很戒慎小心。但你或許會找到什麽能與你對話的東西——某塊石頭,某個破碎的工藝品。”

瑞德麗跟艾斯峻一起騎馬穿越喀爾維丁,騎上陡峭多巖的山坡,來到高踞大海上方的平原。海風空洞的歌聲吹越平原,穿梭在巨大、靜止、深深紮根於大地無數世紀的石塊之間。瑞德麗下馬,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一塊石頭,那石頭色澤潔凈,觸感平滑,滿布綠如翡翠的髓紋。

“好美……”她突然看向艾斯峻,“建造你們那棟宅邸的石塊就是從這裏來的?”

“是的。這些石塊原先不知排成什麽形狀,現在完全亂了。這些石塊幾乎無法搬動,但以石塊建築宅邸的那位國王加裏爾·伊姆瑞斯很有毅力。”艾斯峻突然彎下腰,在長滿長草的兩塊巖石間的地上尋找,再直起身時,手中多了樣東西。他將塵土拍拂幹凈,那東西在陽光下閃著星星般的藍光。瑞德麗看著它。

“這是什麽?”

“我不知道。也許是塊切割過的玻璃,或是寶石……這裏的東西有時很難分辨。”艾斯峻把它放進瑞德麗手心,輕輕合上她的手,“你留著吧。”

瑞德麗好奇地將之轉動,看著它晶亮閃爍:“你很愛這些巨石,盡管它們很危險。”

“是的。這讓我在伊姆瑞斯成了怪人。我不想率領七艘戰艦去打仗,寧願像個隱居老學者一樣在為人遺忘的事物間閑晃,但南方海岸的戰爭就像一道總是化膿潰爛的舊傷口,怎麽也不肯愈合。所以荷魯需要我去那裏,盡管我試著告訴他,我在這地方就可以嘗到、聞到、感覺到某種重要的答案。你也是。它給你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