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19頁)

“這是斯克瑞克的肉。”精靈咬碎一根骨頭,“但它確實跟我吃過的東西都不一樣。”

波利亞斯小聲地清了清嗓子。精靈嗓音裏依稀可辨的笑意足以證明,他知道自己吃的是巨型山鼠:它有血紅色的眼睛,尖利的門牙,尾巴長達三腕尺。追蹤專家沒打算獵捕這只巨鼠,只是出於自衛才射殺了它,最後決定幹脆烤了算了。波利亞斯是個聰明人,腦袋清醒得很,他才不會吃以垃圾和廢棄物為生的老鼠。但最近的定居點——也就是能產生廢棄物的地方——距埃爾斯柯德格隘口有三百多裏遠。這只老鼠——或用精靈的叫法,“斯克瑞克”——既幹凈又健康。它跟城市文明沒有半點關聯。因此它並不臟,也不會傳染疾病。

終於,他們吃完了最後一塊肉,把骨頭全都丟進火裏。月亮升到參差不齊的群山上方。風吹著營火,火星飛向空中,在璀璨的繁星間相繼熄滅。

“兩位先生,你們旅行多久了?”波利亞斯·穆恩又問了個不夠得體的問題,“你們是多久以前通過索爾維加山門的?”

“很久以前,還是最近,”旅行者說,“這很重要嗎?我是在九月滿月的兩天後通過索爾維加山門的。”

“我是六天後。”精靈說。

“哈,”追蹤專家說道,他們的回答讓他壯起了膽子,“我驚訝的是,我們居然沒在那兒遇見,因為我也是同一時間通過的。不過我騎著馬。”

他頓了頓,努力壓下關於那匹馬——以及失去它——的陰郁想法和記憶。他相信,這兩位萍水相逢的同伴也有類似的遭遇。在埃爾斯柯德格周邊,他們只靠步行是不可能追上他的。

“我猜,”他續道,“兩位先生是在戰爭結束、辛特拉和約也正式簽訂後才開始旅行的。當然了,這並不重要,但我敢說,兩位先生對辛特拉的新秩序並不滿意。”

火堆邊的沉默持續了很久,最後被遠方的嚎叫聲打破。多半是狼嚎。但在埃爾斯柯德格隘口周邊,任何事都不能輕易斷言。

“說實話,”精靈出人意表地說,“在辛特拉和約簽訂之後,我發現我對這個世界根本愛不起來,更別提什麽新格局了。”

“我的情況也一樣。”旅行者在肌肉發達的胸前疊起雙臂,“但用我一個朋友的說法,我是在事後才發現的。後知後覺[1]。”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遠處的號叫聲停了。

“剛一開始,”雖然波利亞斯和精靈都覺得他不會再開口了,但旅行者還是說了下去,“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辛特拉和約會讓事態好轉,並改善整個世界的生存環境。就算沒法改善所有人的,至少也能讓一部分人……”

“我沒記錯的話,”波利亞斯嘟囔道,“國王們是在四月前往辛特拉的。”

“確切地說,四月二日,”旅行者說,“我記得那天是新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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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黑色橫梁下,長長的一排盾牌掛在墻壁上,盾牌上是辛特拉貴族五顏六色的家族紋章。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舊辛特拉貴族的褪色紋章,以及達格拉德和卡蘭瑟統治時期新晉貴族的紋章。後者色彩明亮,尚未褪色,也絲毫看不出蟲蛀的跡象。

然而,顏色最鮮艷的盾牌卻是最近才掛上去的,上面是尼弗迦德貴族的紋章。這些貴族在征服辛特拉的戰爭中表現卓越,又在帝國統治的五年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等辛特拉重新回到我們手中,國王弗爾泰斯特心想,我們得確保這些紋章不會因光復祖國的狂熱而被毀壞。政治是一回事,美學又是另一回事。改朝換代可沒法為破壞文物正名。

這麽說,一切都是從這裏開始的,迪傑斯特拉掃視著大廳,心中暗想。在那場著名的訂婚宴上,鐵刺猬烏奇翁向帕薇塔公主求了婚……而卡蘭瑟王後雇了一位獵魔人……

人類交織的命運竟是如此離奇,密探頭子為自己老套的想法吃了一驚。

已經過去五年了,米薇女王心想。五年前,“辛特拉雌獅”卡蘭瑟王後的鮮血與腦漿就灑在這座庭院的石頭地板上——透過這扇窗戶,我能看到那間庭院。作為辛特拉王族最後的血脈,卡蘭瑟的肖像依然驕傲地掛在門廳裏。在她女兒帕薇塔遭遇海難之後,她就只剩下外孫女希瑞菈了。如果說,希瑞菈也真的死了……

“請坐,”諾維格瑞大主教賽勒斯·恩格爾凱德·赫梅爾法特擺了擺顫抖的手說道,他憑借年齡、地位和威望當上了這場談判的主持人,“請各自就座吧。”

他們在圓桌邊坐下,紅木銘牌標出了他們各自的座位。利維亞和萊裏亞聯合王國的女王米薇。泰莫利亞國王弗爾泰斯特,及其附庸布魯格國王文斯拉夫。亞甸國王德馬維。科德溫國王亨賽特。希達裏斯國王埃塞因。維登的年輕國王克裏斯丁。瑞達尼亞攝政議會的議長尼泰特公爵。以及迪傑斯特拉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