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18頁)

比伯威特和其他半身人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藏到馬車下面?為什麽?這兒離戰場有將近四分之一裏呢。真有巡邏隊繞到戰場後方,趕到這裏,藏在馬車下面又有什麽用?

廝殺聲更響亮了。

“就是現在。”事實再次證明,安迪·比伯威特的估計得沒錯。

在大概四分之一裏遠的地方,透過山丘與森林,傳來了鋼鐵與鋼鐵碰撞的聲響,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那是重傷的動物絕望、狂野而又可怕的尖叫與嘶鳴。

“騎兵……”比伯威特舔了舔嘴唇,“被長矛刺穿的騎兵……”

“不……不知道……”威廉·哈德伯托姆臉色慘白,“那些……馬……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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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編年史作家又用海綿擦去一句話。天知道他都擦去多少句了。他閉上眼睛,回想那一天。回想兩軍交鋒的那一刻。兇狠如獒犬的兩支軍隊撲向彼此的咽喉,給予對方致命的擁抱。

雅爾在搜尋能描述當時情形的字句。

但卻是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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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楔子釘進了泰莫利亞步兵團。阿爾巴師化身成巨大的活體攻城槌,正在碾碎保護步兵軀體的一切——長矛、長槍、長戟和盾牌。阿爾巴師仿佛刺進人體的匕首,將鮮血灑向四周。地上的血液讓馬匹腳下打滑。但這匕首尖雖然刺得很深,卻沒能紮中心臟或其他重要器官。阿爾巴師這只楔子沒能碾碎或肢解泰莫利亞步兵團,反而卡在裏面,無法動彈。他們被困在人數眾多、仿佛瀝青般稠密的步兵團當中。

乍看之下,威脅似乎不大。楔子的頭部和兩翼由身著重甲的精英部隊組成,攻擊都在他們的盾牌和盔甲上彈開,就像鐵匠的錘子砸在了鐵砧上。就連他們的坐騎都身穿鎧甲。雖然不時會有某個重甲騎兵連同馬匹一起倒下,他們的刀劍和利斧卻在大肆屠殺步兵。在那群烏合之眾的包圍下,阿爾巴師愈發深入敵陣。

“阿爾巴——!”少尉迪文·愛普·米拉聽到了艾格布拉傑上校的戰吼,那聲音蓋過了武器碰撞聲、怒吼聲和馬嘶聲,“前進,阿爾巴師!為了皇帝陛下!”

他們向前推進,劈砍、敲擊、戳刺。他們的馬匹不情不願地前進,馬蹄下傳來潑濺聲、破裂聲和哀號聲。

“阿爾巴——!”

楔子又被卡住。步兵團雖然遭到打擊和損傷,卻沒屈服,而是像鐵鉗一樣困住了對方騎兵。大地在顫抖。在長戟和連枷的打擊下,楔子的第一排開始分崩離析。阿爾巴師的騎手們被長戟和棍棒擊打,被鉤子拖下馬鞍,接連死去。插進泰莫利亞步兵團的這把匕首,如今已不再像刺傷活物的鋼鐵,更像是被農夫抓在手中的冰柱。

“泰莫利亞——!為了國王,小的們!殺死黑甲軍!”

雇傭步兵們也不輕松。阿爾巴師並未就此崩潰。刀劍和利斧不斷起落,每有一名騎手倒下,奮戰的步兵們便會流出更多鮮血。

一柄長矛的矛尖找到艾格布拉傑的鎧甲縫隙,並且刺了進去。上校大吼一聲,在馬鞍上搖晃起來。沒等他的部下伸出援手,他便在混戰中墜落馬下,刺穿他的步兵倒在他身上。

白底黑雕的旗幟搖晃著倒下。

重騎兵們——其中包括迪文·愛普·米拉少尉——朝旗幟的方向沖去,一路劈砍、踐踏和高喊。

真不明白,迪文·愛普·米拉一邊想,一邊從某個泰莫利亞步兵粉碎的頭骨中拔出長劍。真不明白,他正思考時,一柄豁了口的長戟刺中了他的身體,令他身子一歪。

真不明白,我到底在幹什麽?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這一切又都是誰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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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然後偉大導師們聚集在……我們尊貴的主母……呃……對她們的記憶將永存我們心中……為了……呃……最初的協會的偉大女術士們……咨詢……然後決定……”

“你應該好好準備的,阿邦德同學。你沒過關。坐下吧。”

“但我溫習過。真的……”

“坐下吧。”

“幹嗎教這些又老又無聊的東西,”阿邦德嘀咕著,坐了下來,“現在誰還關心這個……而且這有什麽用……”

“安靜!妮妙同學!”

“到,老師。”

“你能回答這個問題嗎?如果不能,就直接坐下,別浪費我的時間。”

“我能。”

“哦,我聽著呢。”

“所以根據編年史的記載,導師們在禿山的城堡會面,並一致同意結束帝國與北方王國之間的毀滅性戰爭。神聖殉道者之一,尊貴的艾希蕾主母認定,那些統治者直到精疲力竭之前都不會停止戰鬥。也是在那裏,神聖殉道者之一,尊貴的菲麗芭主母斷言道:‘讓我們給他們一場無法想象的可怕、殘酷而又血腥的戰鬥,一場史無前例的戰鬥。讓帝國軍和諸王的軍隊被血海淹沒,然後我們——也就是偉大的協會——將迫使他們講和。’隨後便發生了那場大戰。尊貴的主母們一手促成了布倫納之戰。隨後,統治者們被迫在辛特拉簽訂了和平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