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18頁)

但就在他趕到金水塘畔之前,號手察覺到兩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才能到達右翼,也不知何時才能返回。這還是在奇基塔的速度可以保證的情況下。

在金水塘東邊,戰火燃得正旺。黑甲軍正與保護步兵的布魯格騎兵廝殺。就在號手面前,身穿綠色、黃色與紅色外袍的騎手離開激烈的戰場,朝河邊飛馳而去。在他們身後,尼弗迦德人如黑色的河水般席卷而來。

奧布裏猛拉韁繩,讓母馬停下腳步,一時想掉頭避開逃亡者與追兵,但他的責任感瞬間占了上風。號手抱緊坐騎的脖子,讓它邁步狂奔。

他聽到周圍傳來叫喊聲和騷動聲,還有碰撞聲和敲打聲,看到萬花筒般混亂的輪廓,以及閃爍的刀劍反光。一部分布魯格士兵背對湖泊,做困獸之鬥,在一面有著十字船錨圖案的旗幟周圍打轉。而在戰場上,黑甲軍正在屠殺孤立無援的步兵。

他看到一面繡有銀色日輪的黑鬥篷隨風飄揚。

“Evgyr,北方佬!”

奧布裏大喊一聲。奇基塔在喊聲的刺激下加速飛奔,跟那尼弗迦德人的長劍拉開距離,挽救了奧布裏的性命。幾支箭從他頭頂呼嘯飛過,從那些模糊的輪廓旁邊掠過。

我在哪兒?我們的部隊在哪兒?敵人在哪兒?

“Evgyr morv,北方佬!”

雷鳴般的蹄聲,馬匹的嘶鳴聲,武器的交擊聲,人群的叫喊聲。

“停下,你這小混球!不是那邊!”

是個女人的聲音:一個騎栗色公馬、穿著鎧甲、頭發淩亂、臉龐染血的女人。她的身後是手持武器的騎兵。

“你是誰?”女人用握劍的手背擦了擦臉上的鮮血。

“號手奧布裏,納塔利斯治安官手下的少尉……有命令要傳達給潘葛拉特和艾爾斯上校……”

“你沒辦法穿過戰場去潘葛拉特那邊的。我們要去跟矮人會合。我是茱莉婭·艾巴特馬克……見鬼!他們想夾擊我們!加快速度!”

他沒時間抗議了。就算抗議也沒有意義。

一陣狂奔過後,他們從步兵方陣前方的灰塵中鉆了出來。步兵正在龜縮防守,將盾牌組成墻壁,舉起長矛,仿佛長滿尖刺的刺猬。方陣上方飄揚著一面十字錘圖案的旗幟,旁邊則是一根用馬尾鬃毛系著顱骨的木杆。

在尼弗迦德人的攻擊下,步兵方陣連連後退,仿佛一條被乞丐追趕、東躲西藏的狗。那是阿德·菲因師,多虧了戰袍上的銀色日輪,沒人會把他們跟別的部隊搞混。

“自由兵團,攻擊!”女人舉起長劍,尖聲喊道,“讓他們付出代價!”

騎兵們——以及奧布裏——朝尼弗迦德人沖去。

戰鬥只持續了片刻,但過程卻十分慘烈。然後盾牌之墻為他們打開。他們進入方陣,從身穿鏈甲衫、戴著頭盔的矮人身邊擠過,來到瑞達尼亞步兵團、布魯格騎兵隊和輕甲雇傭兵隊之間。

奧布裏剛剛認識的茱莉婭·艾巴特馬克——也就是雇傭兵的指揮官“小美貓”——帶著他來到一個壯實的矮人面前。矮人的頭盔上裝飾著一根紅色羽毛,騎著俘獲來的尼弗迦德公馬:馬鞍很高,他坐在上面,好讓目光能越過士兵們的頭頂。

“巴克萊·艾爾斯上校?”

矮人點點頭,看看信使及其坐騎身上的血跡。奧布裏不由漲紅了臉。那是一個傭兵在他面前砍倒的某個尼弗迦德人的血。他甚至連劍都沒拔出來。

“我是號手奧布裏……”

“安澤姆·奧布裏的兒子?”

“他的幼子。”

“哈!俺認識你父親!號手,你從納塔利斯和弗爾泰斯特那兒帶來了什麽口信?”

“中央部隊正面臨被敵軍突破的威脅,治安官命令您將人馬移動到金水塘和楚特拉河之間……以便支援……”

他接下來的話被異常嘈雜的叫喊聲和馬嘶聲蓋了過去。奧布裏這才明白他帶來的命令有多沒用。對巴克萊·艾爾斯,對茱莉婭·艾巴特馬克,對舉著十字錘旗幟、被尼弗迦德軍重重包圍的矮人們來說有多沒用。

“我在路上耽擱了……”他哀號道,“我來得太遲了。”

小美貓真像貓一樣啐了一口。巴克萊·艾爾斯咬了咬牙。

“不,號手,”他說,“是尼弗迦德人來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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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各位女士,還有我自己,我們成功切除了小腸、結腸和脾臟,並完成了肝臟縫合手術。請注意,在戰場上,病患變成這樣只要幾秒,我們幹活卻要這麽長時間。我認為這事挺有哲學思辨意義的。替病患縫合吧,夏妮女士。”

“但鐵銹先生,我從沒縫合過傷口!”

“總會有第一次的。紅的用紅線,黃的用黃線,白的用白線。這樣就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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