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8頁)

沒人答話。門諾看著手下的軍官們。最緊張的似乎都是將被留在預備隊裏的家夥們——戴爾蘭尼第七騎兵旅的指揮官埃朗·特拉赫,以及那烏西卡旅的指揮官奇斯·凡·洛。同樣緊張的還有奧德爾·德·維恩加爾特,他是庫霍恩元帥的副官,這輩子還從未接近過戰場。

但那些親自指揮過戰鬥的人卻神情冷靜,甚至顯得有些無聊。馬庫斯·布萊班特打了個呵欠;雷茨·德·梅裏斯-斯托克用小指掏著耳朵,抽出來看了看,像在尋找真正值得關注的東西;阿德·菲因師的年輕指揮官雷蒙·泰康奈爾上校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輕聲吹著口哨;另一位有前途的年輕軍官,迪斯溫師的利亞姆·愛普·繆爾·莫斯上校正在翻閱他最喜愛的詩集的口袋本;阿爾巴重槍騎兵師的指揮官蒂博爾·艾格布拉傑正用馬鞭的握柄撓著領口,活像個馬車夫。

“等偵察巡邏隊回來,”庫霍恩說,“進攻就會開始。我有些擔心北方的山丘。在我們進攻之前,先生們,我必須弄清山丘後面有些什麽人,或者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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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馬爾·弗勞特怕得要命。恐懼攫住了他的內臟,他覺得腸子裏仿佛有幾條黏滑的鰻魚,而它們正在頑固地追尋著自由。一個鐘頭前,巡邏隊收到了行動命令。在內心深處,弗勞特本指望早晨的寒冷和他重復過上百次、艱辛而嚴格的例行公事能壓下自己的恐懼。但他錯了。一個鐘頭過後,他們走了大概五裏路,深入到危險的敵軍領土,但恐懼依舊在啃噬他的心。

巡邏隊在冷杉林下方的山腰處停下腳步。騎兵們小心翼翼地藏在一叢高大的杜松灌木中。他們前方是一座寬闊的山谷。霧氣在草地上方打轉。

“這裏沒人,”弗勞特說,“半個人都沒有。回去吧。我們走得夠遠了。”

中士用質詢的目光看著他。遠?他們才走了幾裏路,速度堪比瘸腿的烏龜。

“中尉,”他說,“我們該到對面的山丘上去。在那邊看得更清楚。尤其是這兩座山谷。站在那邊,我們能看清另一座山谷裏有沒有人。你怎麽看,長官?也就幾弗隆遠。”

幾弗隆遠,弗勞特心想,在這平底鍋一樣的開闊地帶?鰻魚在他的腸子裏扭動不息,尋找出路。弗勞特覺得至少有一條找對了方向。

我聽到了馬刺的叮當聲。一匹馬的嘶鳴。就在那兒,在那片松林裏,在那塊沙土覆蓋的山坡上。那邊是不是有東西在動?是不是一個人影?

我們被包圍了?

幾天前,軍營裏開始流傳一個謠言:說自由兵團伏擊了維裏赫德旅的一隊人馬,並活捉了一個精靈。據說他們閹了他,拔掉了他的舌頭,切下了他的每一根手指……最後挖出了他的雙眼。然後他們開玩笑說,他再也沒法跟精靈妓女尋歡作樂了。甚至連看別人尋歡作樂都沒戲了。

“如何,長官?”中士用沙啞的聲音問,“我們要去那座山嗎?”

拉馬爾·弗勞特咽了口唾沫。

“不,”他說,“別浪費時間了。我們一無所獲:這裏沒有敵人。我們得回去向指揮官匯報才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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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諾·庫霍恩聽完報告,將目光從地圖上移開。

“布萊班特先生、梅裏斯-斯托克先生,”他簡短地命令道,“回你們的部隊。進攻!”

“皇帝萬歲!”泰康奈爾和艾格布拉傑喊道。門諾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回你們的部隊,”他重復道,“願偉大日輪照耀你們的榮耀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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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人軍醫米洛·範德貝克——他的昵稱“鐵銹”更為人熟知——將帳篷裏混合了碘酒、氨水、酒精和魔法靈藥的熟悉味道吸入鼻孔。趁這裏的空氣仍然健康、純凈且無菌,他打算好好品味一番。因為他知道,這種環境維持不了多久了。

他看看依然潔白如雪的手術台,又看看他的手術器材——數十件器具,憑借冰冷的鋼鐵材質、一塵不染的外表、整齊而不乏美感的布置,贏得了傷員們的尊敬與信任。

他的全體員工正在器具周圍忙得團團轉:一共三個女人。不對,“鐵銹”在心中糾正自己。是一個女人和兩個女孩。也不對。是一個年紀很大、外表卻年輕漂亮的老奶奶,外加兩個孩子。

那位女術士兼醫師名叫瑪蒂·索德格倫。兩名志願者分別是牛堡大學的學生夏妮,以及艾爾蘭德梅裏泰莉神殿的女祭司愛若拉。

我認識瑪蒂·索德格倫,“鐵銹”心想,我跟這美人兒共事過不止一次。她有點兒自戀,容易情緒激動,不過迄今為止,她的魔法都十分有用。她的魔法能用於麻醉、消毒和阻止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