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14頁)

她抓住凱爾比的鬃毛。

兩個精靈截斷了她的去路。他們手持一端有繩圈的長杆,試圖套住凱爾比的脖子。母馬優雅地低頭躲過第一只繩圈,速度絲毫不減。希瑞揮出一劍,斬斷了第二個繩圈。母馬從精靈身邊掠過,仿佛一陣風暴。

但其他追兵早已緊隨在後,希瑞聽到他們的呼喊聲與嘚嘚的馬蹄聲。小馬出了什麽事?她心想,他們對它做了什麽?

她沒時間思考了。獨角獸說得對,不能讓他們抓到自己。她必須逃進時空之中,在地點與時間的迷宮中甩掉他們。試圖集中精神時,她感到了恐慌,因為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陌生的空虛感,還有迅速增長的混亂。

他們對我施了法術,她心想。他們想用咒語欺騙我。但就算是魔法,生效範圍也是有限的。我不能讓他們追上。

“跑啊,凱爾比!”

黑母馬伸長脖子,邁步飛奔。希瑞貼緊它的脖子,將空氣阻力降到最低。

在她們身後,前一刻還近得可怕的響亮呼喊聲,如今已被驚鳥的叫聲蓋過。然後是徹底的寂靜。

凱爾比如風暴般飛馳。海風呼嘯著吹過她們耳畔。

追兵依稀的呼喊聲帶上了怒意。他們明白自己不可能追上她了。他們不可能追上這匹全速奔馳卻不露疲態,像獵豹一樣輕盈、柔軟且靈活的黑母馬。

希瑞沒回頭。她知道追兵會繼續追趕。他們會跟著她,直到他們的馬匹連連喘息,步履蹣跚,張大嘴巴,嘴邊泛出白沫。直到那時,他們才會停下,向她投來咒罵與無力的威脅。

凱爾比疾馳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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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去的地方幹燥多風。刺痛皮膚的風迅速吹幹了她臉上的淚水。

她成了獨自一人。又一次獨自一人。她一直是獨自一人。

她成了遊民,永恒的流浪者,在地點與時間的島嶼之間迷失方向的漂遊者。

失去希望的漂遊者。

風聲呼嘯,呻吟,拂過幹裂的泥土和樹叢。

風吹幹了她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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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而愉快的低語聲在她耳邊響起,就像海螺中從不間斷的嗡鳴。她的喉嚨傳來灼燒感。黑暗而柔軟的虛無。

新的地方。另一個地方。

地點與時間的新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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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妮妙用毛皮裹住自己,“會是個美好的夜晚。我感覺得到。”

康德薇拉慕斯什麽也沒說,雖然類似的斷言她已經聽過好幾次了。她們也不是第一次坐在陽台,面對閃閃發光的湖面與落日,背對著魔法鏡和魔法掛毯了。

湖那邊傳來漁夫王的咒罵——他從不掩飾自己對漁獲欠佳的惱火。從他咒罵的內容判斷,他今天的收獲一定差得出奇。

“時間,”妮妙說,“既無始,也無終。它就像咬住自己尾巴的巨蛇烏洛波洛斯。每個瞬間都隱藏著永恒,而永恒又由無數瞬間組成。永恒是瞬間的群島,你可以在其間漂遊,但尋找路線難度極高,偏離路線的後果又非常危險。你最好能有個在黑暗中照亮前方的燈塔,能聽到迷霧那一邊的喊聲……”

她沉默片刻。

“這個有趣的傳說是如何結束的呢?對你我來說,我們知道它的結尾。但烏洛波洛斯的牙齒依然緊咬著自己的尾巴,而傳說結束的方式將由這一刻決定。它取決於漂遊者能否透過迷霧看到燈塔的光線,或聽到塔邊的呼喊。”

又一陣咒罵聲、水花聲和船槳的嘎吱聲從湖那邊傳來。

“今晚會是個美好的夜晚。夏至前最後一晚。月輪虧缺,太陽運行到第四宮,停留在摩羯座。這是做夢的最佳時段。專心,康德薇拉慕斯。”

就像之前許多次一樣,康德薇拉慕斯順從地集中精神,直到陷入類似恍惚的狀態。

“找到她。”妮妙說,“她就在群星之間的某處,月光之中的某處,在地點與時間的島嶼之間。她孤身一人,需要幫助。幫幫她,康德薇拉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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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專注,雙拳抵住鬢角。耳中響起海螺殼般的響聲。閃光。然後是突然出現的、柔軟的黑色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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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瑞去過能看到火堆的地方。火堆之間的女人被鐵鏈拴在木樁上,乞求寬恕,但人群卻在大笑、歡呼和起舞。她去過龐大的城市熊熊燃燒的地方,火焰在坍塌的屋頂上躍動,黑煙遮蔽了天空。她去過巨大蜥蜴相互爭鬥的地方,它們的尖牙利爪撕開的傷口血如泉湧。

她去過豎立著數百座相同的白色風車的地方,它們纖薄的葉片不斷劃開空氣。她去過充斥著數千條蛇的嘶嘶聲、鱗片刮擦的沙沙聲,以及石塊滾動的哢嗒聲的地方。

她去過一切都被黑暗籠罩的地方,其間能聽到驚恐的低語。

她去過很多別的地方。但那些都不是正確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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