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19頁)

“安古藍,”獵魔人說,“你有必要知道嗎?”

“沒必要。但我就想知道!別抗議了,傑洛特。也別怒氣沖沖的,不然采蘑菇工人就該沒活兒幹了,因為你光憑目光就能讓路邊的蘑菇全爛掉。還有你,騎士大人,告訴我吧。”

其他遊俠騎士正騎馬走在隊伍前列,唱著一首副歌部分不斷重復的歌謠。歌詞蠢得難以置信。

“那件事發生在六年前。”騎士開口道,“那年的冬天和春天,詩人在宮廷做客,彈奏他的魯特琴,唱著浪漫歌謠,朗誦詩歌。雷蒙德公爵當時正在辛特拉參加大會,也不急著回家,誰都知道他在辛特拉養了個交際花。安娜葉塔公爵夫人和丹德裏恩先生……哦,鮑克蘭是個神奇又特別的地方,愛情在這裏就像強力的咒語……相信你們遲早也會發現的。公爵夫人結識了吟遊詩人。也許連他們都沒意識到——詩歌、恭維、花朵、話語、眼神與嘆息……簡而言之,他們太親近了。”

“有多親近?”安古藍大笑著問。

“我沒親眼見過,”騎士用生硬的語氣說,“散播流言蜚語也有失妥當。另外,親愛的,以你的年紀,你應該明白愛有許多種名義,但到頭來,男人和女人還是會被彼此的身體吸引。”

卡西爾輕輕地哼了一聲。安古藍沒多說什麽。

“他們密會了大概兩個月,”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續道,“從五月節到仲夏。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把謹慎拋到了腦後。謠言開始流傳,惡毒的言論與他們如影隨形。丹德裏恩先生無法忍受,於是匆忙離開了公國。事實很快證明,他的做法非常明智。因為他剛剛離開,雷蒙德公爵就從辛特拉回來了,有個仆人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可想而知,公爵聽說後大發雷霆。他把湯碗摔在桌子上,用刀割斷了告密者的喉嚨,大聲吼出不雅的字眼。他一拳打在司儀官臉上,打斷了他的牙齒,又當著許多人的面砸碎了一塊從柯維爾送來的漂亮鏡子。公爵夫人被軟禁在自己的房間,公爵還威脅說,要用酷刑逼她講出實情。他下令讓士兵去追趕丹德裏恩先生,要他們毫不留情地殺死他,再把他的心臟挖出來。他從幾首老歌謠裏得到靈感,甚至考慮油煎他的心臟,再強迫安娜葉塔公爵夫人當著整個宮廷的面吃下去。呸,簡直令人作嘔!幸好丹德裏恩先生及時消失在了國境另一邊。”

“謝天謝地。後來公爵死了?”

“他死了。聽說那事讓他氣得中了風,然後就癱瘓了。將近半年時間裏,他像木頭一樣躺著,動彈不得。但他後來痊愈了。他又能用雙腳站立並行走了,但從此只能眯著眼睛,就像……”

騎士在馬鞍上轉過身,眯縫雙眼,扮了個活像猴子的鬼臉。

“雷蒙德公爵,”他續道,“一向有花花公子的名聲,而在眯眼看人之後,他在勾引人方面更加得心應手,因為每個女人都覺得他在向自己暗送秋波。我沒說陶森特的女人全都水性楊花,但由於公爵幾乎一刻不停地‘眉目傳情’,那類女人中的大部分便浮出了水面。不過到頭來,他的胡鬧終於惹來了禍事,有天晚上,他又中了風,最終咽了氣。在他的臥室裏。”

“在某個姑娘身上?”安古藍大笑著說。

“的確,”騎士平時總板著臉,此刻卻在小胡子後面浮現出笑容,“事實上,在她身下。不過細節就沒必要深究了。”

“不去深究也合乎情理。”卡西爾嚴肅地說,“不過我發現,哀悼雷蒙德公爵的人似乎不多。你的講述讓我覺得……”

“不忠的妻子比出軌的丈夫更受人愛戴。”吸血鬼一如既往地插嘴道,“或許這就是她如今能統治公國的原因?”

“這是原因之一,”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的語氣帶著令人寬心的真摯,“但不光是這樣。就算用委婉的方式講,雷蒙德公爵也是個惡棍,而且——請原諒——他還是個狗娘養的。魔鬼跟他相處六個月也會得潰瘍,而陶森特在他的統治下受了七年的苦。安娜葉塔公爵夫人卻始終受人愛戴。”

“也就是說,”傑洛特酸溜溜地說,“我們用不著擔心已故的雷蒙德公爵的部下為了替他報仇,會一刀捅死我們的朋友丹德裏恩嘍?”

“您用不著擔心。”騎士向他投去理解的眼神,“以我的榮譽起誓,他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的安娜葉塔夫人深愛著詩人,任何對他不利的人都會被她剁成肉泥。”

戰爭結束時,

騎士回到他的家鄉,

卻未曾料想,

摯愛成了別人的新娘,

嘿,呵,呵,

騎士的宿命就是這樣。

騎士的歌聲驚起了一群烏鴉。它們拍打著翅膀,飛離了路邊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