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7(第8/15頁)

我沒想到的這個。為什麽沒想到呢?這才是最讓我害怕的啊。它就像薩克斯比大娘本人,暈倒在了桌上。裙子的胸口位置還別著莫德的那枚胸針,鉆石已經被人撬走了——我不在乎那個——但是銀鑲邊上沾著血,血跡已經變成褐色,現在已經幹得快變成粉了。塔夫綢布料比較硬,血把它染成了銹紅色,血跡的邊緣有白線,那是把它作為呈堂證供的時候,律師們用粉筆畫出來的。

在我看來,這像是畫在了薩克斯比大娘身上。

“噢,丹蒂,我受不了了!”我說,“給我一塊布和一盆水好嗎?哦,看著太難受了——!”我開始抹擦,丹蒂也幫我擦。像上次擦地板一樣,這一次我們倆也擦得心情沉重,手指發抖。抹布擦得變了色,我們也喘著粗氣。我們先擦的裙擺,然後我抓著衣領,把裙子的上身拉近一些,準備開始擦。

這時,裙子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窸窣聲,又像摩擦聲。

丹蒂放下手裏的抹布,“什麽聲音?”她說。我不知道,我把裙子拉近一點兒,那聲音又來了。

“是不是蛾子?”丹蒂說,“是不是什麽飛蛾,在裏面撲騰?”

我搖搖頭,“我覺得不是,聽起來像是紙,是不是看守們放了什麽進去……”

但是,我把裙子拎起來抖了抖,往裏看看,也沒發現有什麽東西。我把裙子放下時,那窸窣聲又來了。我聽著像是從裙子上衣某個地方發出來的——上衣的前面,就是薩克斯比大娘胸口下的位置。我伸手去摸,塔夫綢比較硬——但不是紳士的血幹了以後的硬,而是有什麽東西,有什麽東西塞在裏面了,在裙面和緞子裏子之間。是什麽東西?我摸不出來。我把上衣翻過來,裏子朝外,仔細查看接縫處。接縫是開著的,為了減少磨損,緞子折了起來,這就形成了一個內袋。我看看丹蒂,把手伸了進去。窸窣聲又響了起來,她後退了一步。

“你肯定這不是蛾子?或者蝙蝠?”她說。

那是一封信。一封薩克斯比大娘藏進去的信——藏了多久?我猜不出來。我一開始想到的是,這是她留給我的——她在監獄裏寫的——她希望我在她死後讀到這份遺書。這想法讓我緊張起來。但是信被紳士的血染過,應該是在那個晚上之前就放進去了。可是,我覺得,它看起來放進去的時間比那還早得多,因為我仔細一看,發現紙已經很舊了。皺邊已經變軟,墨水也褪色了。紙已經隨著薩克斯比大娘的胸衣的形狀彎曲,那封印——

我看看丹蒂,那封印卻還沒開過的。“沒開過!”我說,“怎麽會這樣?她為什麽會把一封信揣在自己懷裏,這麽貼身,這麽小心地保護?而且保護了這麽久——卻沒打開來看過?”我把信在手裏翻過來,看著上面的字,“這上面是誰的名字?”我說,“你看得出來嗎?”

丹蒂看了看,搖了搖頭。“你看不出來嗎?”她問。我看不出來。印刷的字都難,手寫的字對我來說就更難認了。而且這個字寫得又小,還是傾斜的,而且,還被血跡蓋住了一些。我把它拿到燈下,睜大眼睛仔細看。我看了又看……最後,我發現這皺巴巴的信封上的名字,看著好像是我的。我敢肯定我認出了S,然後是一個u,然後,又是一個s——

我又緊張起來。丹蒂看見我臉色變了,說,“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覺得,這信是寫給我的。”

她用手捂住嘴巴。“你親生媽媽寫的!”她說。

“我媽媽?”

“還能是誰?哦,蘇,快把信打開。”

“我不知道。”

“但是寫的是你啊——萬一這是尋寶秘笈呢?萬一是張地圖呢?”

我沒覺得這會是尋寶圖。害怕使我的胃都痛了起來。我又看了看那信,看了看那個S,那個u——“你來開好了。”我說。丹蒂舔舔嘴唇,接過了信,慢慢翻過來,慢慢掰開了封印。房間裏那麽安靜,我覺得自己聽到了封蠟碎片落到地上的聲音。她展開了信紙,皺起眉頭。

“全是字。”她說。

我走到她身邊,看到信紙上一行行的墨跡,細細密密的小字讓我困惑。我看得越認真就越困惑。雖然我心裏還是覺得緊張和害怕——我肯定這封信是給我的,它像一把鑰匙,能解開某種可怕的秘密,我寧願不知道——但是,信攤開在眼前卻不能讀,這更讓我受不了。

“跟我來,”我對丹蒂說。我把帽子遞給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帽子,“到街上去,我們找個人給我們念。”

我們是從後門出去的。我不會去找認識的人——那些罵過我的人。我要找個陌生人。我們快步往北走,到了河邊的啤酒廠附近。街角那兒有個男的,脖子上套著一根繩子,掛著平攤在身前的盒子,裏面擺賣的是香料磨粉器和頂針之類。他戴著眼鏡,而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看上去就像有知識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