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9)(第5/6頁)

賀立盛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麽如今這情況一眨眼就變成了如同夫子授課一般,但他還是答了,“因為百姓們沒有學識,就算起兵,就算人多勢眾,他們也還是一盤散沙。”

“所以啊,朝廷都逼天下人逼到這個份上了,百姓們還是反抗不了,就算有起兵的,下場也只不過是在三個月內被絞殺,連帶著家人一塊處死,長此以往,就算他們被逼死,也不敢再起兵反抗朝廷。”

段青恩對著賀立盛笑,“這些百姓早就被這樣的世道逼得不會自己思考了,他們只需要一個引導的人,告訴他們該怎麽做,下一步要做什麽,再讓他們吃飽穿暖,這樣,原本脆弱不堪的起義軍,便能固若金湯。”

賀立盛還是不明白,“可我們沒必要這麽做,你覺得現在的日子不好嗎?我們每日過的不開心嗎?你可知道,若是敗了,你,你的家人,還有你的席大娘子,都會被牽連的!!”

“我知曉,所以我才好端端的當著我的大哥兒,而不是在那戰場上。”

“即使死了許多人,朝廷還能撐下去,沒了這些被逼死的百姓,還有新的百姓,子大生子,連綿不絕,但它終究還是會滅亡的,不是死在荒淫之君身上,便是死在外敵,不超過五十年,家不將家,國不將國。”

段青恩端起酒杯,遞向賀立盛,“你家中權勢本就大,就算如今這形勢,國公爺早早避開了,對你家也無什麽影響,即使你不幫我,日後我若成事了,也絕對不會怪你。”

賀立盛呆呆的看著面前這杯酒,也不知道呆了多久,突然擡起頭,問道:“你能擔保若是事敗,不會牽連到我們的家人嗎?”

“自然。”

他咬牙,一把接過了酒,揚脖喝的幹凈。

喝完了,賀立盛一把摔了杯子。

“真是瘋了!”

他只覺得自己在做夢,他一個未及弱冠的郎君,竟然跟著另外三個同樣沒到弱冠的郎君造反。

但想著不出五十年後,國家覆滅,他的家,他的妹妹,母親,父親可能已在這之前離去,甚至他自己,但他的妻兒子孫,包括族人都會隨之一起消亡,賀立盛便無法拒絕那杯酒。

段青恩是對的,他早就看清了這天下到底是何種模樣,只是因為自己是受益者,能夠肆意妄為,這才裝作不知罷了。

外面的流民。

死去的百姓。

都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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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皇權把控,普通人家連字都不認得的世道是個什麽樣子的呢?

很簡單,只要是一個心有知識的人,便可以輕易地掌控百姓乃至兵丁。

盛京的人只知曉四人總是躲在戲水園玩鬧,卻看不到他們正在不停地交流信息,以及部署作戰計劃。

權貴子弟所能接觸到的信息,是一百個下人都比不上的,尤其他們還是家中最受寵的郎君,又正是讀書的時候,他們想要去父輩的書房,沒人會拒絕。

盛京的人不知道,一點點壯大的汝城軍背後,正有四個類似小型朝廷的郎君出謀劃策。

他們盡量避免真刀實槍,一點點的壯大自己,而由戲水園得來的白銀黃金,則源源不斷的朝著那邊流去。

誰會防備幾個還未娶妻的小郎君呢,他們甚至還是盛京出了名會玩的紈絝。

只是就算是紈絝,那也是在各種家人的熏陶下長起來的,嫡系所受到的教育,遠遠超過了普通人家的想象。

段青恩控制起義軍的方法很簡單,他只要有一兩個親信就夠了,他們會代替他,掌控整個軍隊。

這個世道是畸形的,畸形的同時也保留著許多後世早已沒了的真誠,真誠到了哪怕那些代替段青恩的人付出一些代價,就能真的坐上皇位,但他們依舊不會這麽做。

救命之恩,活子之幸,甚至一些言語,都足以讓一些本可以靠著自己的學識在朝堂上謀出一條出路的人願意為了段青恩去死。

當然了,人總是要有兩手準備的,若是這些判了,段青恩也依舊有法子能對付他們。

總之,現下,他們幾個小郎君在遠程操控著起義軍與朝廷作對。

一開始,皇帝沒有將這些叛軍放在眼中,畢竟之前也發生過這種事,但都被強勢鎮壓了。

可後來,當起義軍漸漸勢大,甚至占據了一些城池後,朝廷開始著急了。

他們吵來吵去,先是糾結勸降對方還是直接暴打過去,吵這些時,同時也在吵如果打仗物資怎麽辦,國庫早就在建立行宮的時候空的不能再空了,現在打仗,將士們吃什麽喝什麽穿什麽?

這一吵,就是三個月。

周公然的父親眼睜睜看著汝城軍在這三個月中越來越壯大,而朝廷卻還在爭論到底是勸降還是直接打的問題,氣的直接稱了病。

周公然對此是松了一口氣的,因為在這之前,他的父親一直在請旨出兵,如果不是朝廷中有人想要借此機會中飽私囊,一力阻攔,說不定他的父親已經在去打汝城軍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