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10)

冬日, 樹木凋零,盛京下起了大雪, 原本熱鬧的街道因為今年冷的不尋常的天也一道清冷下來, 往日出來叫賣的小商販, 出來買東西的百姓,甚至巡街的衙役都不見蹤影。

沒辦法,這天兒實在是太冷了, 甚至已經到了潑水成冰的地步, 盛京冬日一向比南邊要冷,但也從沒有像是今年這樣, 冷的邪性。

大雪鋪滿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了踩踏聲。

接著,是喜氣洋洋的嗩呐聲響起。

原本閉門不出等待寒冬過去的人家好奇的拉開窗,探出一個頭去,想要看看是誰家選在這麽冷的天辦喜事。

嗩呐聲由遠至近, 一台大紅花橋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周圍是穿著紅色衣服的下人圍繞, 花橋前頭,有一俊俏郎君騎在威風馬上,笑的十分張揚。

顯然,這就是新郎官了。

坐在花橋裏的席玉真蒙著蓋頭, 隨著花橋走動而身子擺動, 轎子旁一個丫頭正帶著點遺憾的說道:“可惜婚事辦得太急,又選在了這樣的大冬天, 大家夥都在屋裏悶著,瞧著一點都不熱鬧。”

她正是那個三面間諜,自從知道她是段青恩的人之後,席玉真就對著這丫頭有了點親近,侯夫人還覺得這個丫頭身契都在自己這兒,不怕反水,趁機提了她做了席玉真跟前的一等丫頭,讓她跟隨席玉真陪嫁。

見席玉真對這個丫頭信任有加,仿佛完全沒懷疑過上次倒水事件,侯夫人還覺得日後能利用這丫頭給席玉真下點絆子。

然而,被侯夫人寄予厚望的丫頭卻早就被策反,此刻一心一意為了她家姐兒,正守在轎子旁憤憤道:“郎君滿十六的時候段府就來提該辦親事了,夫人非說心疼姐兒早早出嫁,想要讓姐兒在身邊多留一段時日,結果姐兒十七了,她又說倉促來不及操辦嫁妝,都訂婚幾年了,也太過糊弄人了!”

席玉真沒她那麽生氣,反正嫡母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她早就清楚了,更何況,自從與段青恩訂婚,又知曉了他的打算後,她已經在有意識的讓自己不要將視線拘泥於一府得失,後院爭鬥,而是看的更遠。

“我本就不是嫡母親生,素來關系又淡淡,本也就沒指望她幫著操辦嫁妝,何必生氣。”

丫頭卻滿心都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夫人不為姐兒操辦也就算了,還偏要拖著姐兒的婚期,放眼整個盛京,十七歲還未成婚的郎君能有幾個,若不是郎君滿心都是姐兒,潔身自好,現在身邊早就有伺|候的人了。”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拖著姐兒!”

席玉真知曉這丫頭說的都是對的,如果不是她好運,訂婚的是段青恩,恐怕真的會如嫡母所願,被拖著婚事,這世間本就沒有男方等著女方的道理,到時候即使段青恩納妾有了庶子庶女,本就是自家理虧,她也不好說什麽。

丫頭還在說著:“若不是夫人一直拖著婚事,這場大婚怎麽會在冬日來辦,今年冬天太冷,人家都躲在屋裏,也不會出來看熱鬧,倒嫌的我們不受歡迎一樣。”

往常盛京誰家辦喜事,敲鑼打鼓的往街上一走,定然是許多人來看熱鬧的,就算是他們可能連新郎新娘是誰都不知道,但好歹將場面給穩住了。

可因著今年盛京太冷,婚事又是在冬日舉辦的,即使下人們鼓足了近道敲鑼打鼓,街上也只有他們這些迎親的人。

對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的確是太過清冷了些。

席玉真心中也有點失落,女人一生只成一次婚,她自然也是跟其他人一樣,希望自己的婚事能辦得熱熱鬧鬧的。

蓋頭下的她閉了閉眼,聲音依舊溫和:“如今形勢不好,能辦婚事就不錯了,不必苛求太多。”

她能嫁給段青恩,已然是她的幸運了。

若是再多求,恐是要盈滿則虧。

兩人正說著話,騎在馬上器宇軒昂的段青恩看了看被白雪鋪滿的道路,對著身邊小廝勾了勾手。

看著人過來了,他低聲囑咐了句什麽,小廝應下,跑去後面拉著一個中年女人到了前頭。

她一臉的喜氣,手上抱著一個陶罐,沖著躲在屋裏往外看的百姓們喊著話,聲音響亮:“段席兩家,永結良婚。”

“今日是我段家郎君與忠義侯府大姐兒成婚大喜之日,就地散散喜氣。”

喊完了,她伸手進了陶罐,從裏面抓出一把銅錢,灑在了地上。

一看有喜錢拿,原本怕冷,只在屋裏往外看的百姓們立刻推開門跑了出去,搶奪地上的銅錢,跟著花橋一起往前走,眼巴巴的等著那中年女人再灑一把銅錢下來。

他們一路走,一路的百姓們紛紛推開門裹著厚衣服跟在了後面,有人心思活躍些,擠到了前面喊著:“恭喜成婚,郎君與娘子必定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中年女人見他說了道喜的話,臉上露出了滿意來,抓了一把喜錢,朝著他那個方向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