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劍光寒透襟涼(第4/7頁)

“九殿下,莫要心急,徐婕妤一事,想陛下定會知曉的。近來陛下心緒不佳,總會好的。”身後女子聲音柔潤,如這夜風拂進心間。

雉奴緩緩回身,凝眉望著她:“媚娘,你真好,總是寬慰於我。”

說著,眼神有一絲落寞:“這宮裏,已沒有誰這般關心於我了。”

媚娘面上微微紅熱,忙道:“殿下多慮了,誰人不知,九殿下與十九公主乃陛下親手撫育,感情深厚,疼愛至極,怎會無人關心?”

疼愛至極?雉奴苦笑一聲:“父皇最疼愛的是兕子和四哥,我……”

眼睫緩緩垂下,嘆息道:“我……只是住在父皇身邊而已,在他身邊卻不代表父皇寵愛,大哥也不理我了,徐婕妤的眼裏從來沒有我,只有父皇和兕子……”

說著望向媚娘,笑道:“不過,現在卻有你願意聽我說話。”

媚娘微微垂首,不覺失了心速,夜闌下,少年儒雅靜立,目光如月,柔和純凈,一言一句亦是她入宮後不曾體味的溫馨。

“參見九殿下。”

正自想著,卻聽身旁侍人低身拜倒,雉奴隨即望去:“何事?”

侍人望向媚娘,恭敬回道:“陛下召武媚娘書房見駕。”

“哦?”李治一驚,今夜該不是媚娘當值,父皇何以叫她前去?

媚娘亦是心中一顫,陛下多日來獨自於書房中,誰人也是不見,卻為何今夜獨獨召她?

媚娘望向雉奴,雉奴亦凝眉望向她,隨即又問向侍人:“可知何事?”

侍人深深垂首,不語。

李治心頭一顫,侍人面色顯是為難,父皇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而媚娘只是被貶的侍女,又有何難為之事令父皇這般急切地召見?

不及多言,媚娘已隨著侍人而去,深墨夜色,媚娘璀璨回眸,目帶微愁。

一路忐忑,媚娘細細思來,此正值徐惠失蹤之際,會不會是陛下已得知此事?心中莫名顫抖,猶豫間,已踏進殿來。

書房之中,高火明燭,窗門半敞,有清暖夜風拂進殿來,惹得燭焰搖曳。

媚娘恭敬低身,平復下心氣:“奴婢參見陛下。”

偷眼望來,燭影明滅在君王臉側,李世民靜靜側立在窗閣旁,夜芒如同回轉的龍眸,那目光犀銳冰涼,深沉無底,與之一觸,不禁陡然生寒,媚娘連忙垂下眼去,穩住淩亂呼吸。

許久,李世民方道:“武媚娘。”

媚娘擡首,正欲言語,卻覺頸上猝然一寒,眼前,銀光如同蒼白巨蟒,撩開整殿耀耀焰火,顫顫抖動。

高燭落滿劍身,一柄寒劍清輝似冰,已然抵在了喉間。

媚娘悚然一驚,星眸顫動:“陛下……”

“說!誰給你的膽子?膽敢擅動朕龍案之物?”李世民面容冷峻,如同至寒玄鐵冰涼無溫。

媚娘心思一轉,立時想到那雪帛畫卷和那靜淡微笑的人,卻道:“回陛下,奴婢不敢。”

“不敢?”李世民冷冷一哼,龍眸深如黑海:“朕看你膽子大得很。”

抵在喉間的劍微微向前一刺,嬌嫩肌膚略略刺痛。

李世民冷笑道:“不然……又怎麽敢在徐婕妤面前搬弄是非?”

一字一切,媚娘心驚,清亮星眸被劍光映得驚悚,她雙肩微微顫抖,背脊生寒,卻緊緊握住薄袖,暗暗定下心來:“陛下且恕奴婢愚昧,徐婕妤與奴婢原本如姐妹,見她好還來不及,如何會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還要狡辯?”李世民怒喝,目光如鷹隼嘯鳴長空:“那日,朕有些薄醉,回到書房,便見你在此,而後,徐婕妤……”

說著,眼神有一絲悵然,隨即冰涼:“那幅雪帛,你自也是看了的,否則……如何會去與徐婕妤說些個水紅流霓、雪白薄紗!令她心生疑惑而……”

眼神糾纏的光色愈發復雜,竟而不能言語。

媚娘望著,那眼神中,有痛,有悔,有情!

片刻遲疑,陡然跪下身去:“回陛下,那雪帛奴婢確曾看過,也確曾與徐婕妤說起畫中裝束,只是……只是奴婢以為,徐婕妤既是貌似先皇後,若與先皇後有相同裝束,便更可得陛下恩寵,別無他意,望陛下恕罪。”

別無他意?

李世民唇角一牽,精銳龍眸俯視她低垂的秀臉,這個女人便如同慕雲一般,頭次見她,便有種異樣感覺,她的眼神,總似有薄霧,令人看得不那麽真切,並不似她這般年紀的女子,本該是清澈如水的眸。

劍,仍指在媚娘喉間,她無絲毫懼意,只是恭敬低首,狀似誠懇。

李世民緩緩放下劍來,低聲道:“別無他意?你道朕會信嗎?”

媚娘擡首,望李世民目光深深,唇邊依稀冷笑:“朕將你從才人貶作侍女,你難道心中無怨?你見曾一起的姐妹平步青雲,難道心中無妒?如今徐婕妤下落不明,你涉嫌重大,叫朕如何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