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劍光寒透襟涼(第5/7頁)

媚娘心思瞬轉,揚眸道:“陛下自可不信奴婢,奴婢被貶侍女,心中不敢有怨,徐婕妤平步青雲。更得婕妤多方照顧,甚覺有幸,又何來有妒?然若陛下不信,媚娘可以一死在陛下劍下,以示清白。”

李世民眉一蹙,長劍重又挺起:“好個武媚娘,好個以退為進,可是忘了前次因何貶你?”

媚娘心中顫抖,可她卻知道,此時唯有挺身向前,方可有生機:“奴婢不敢忘,亦時時牢記在心。”

劍尖刺目的明光晃得媚娘眼眸生疼,卻猶自倔強地舉眸,直視君王,李世民目不明朗,怒意卻直攻眉心:“你道朕不會殺你嗎?”

媚娘輕笑:“陛下乃有道明君,死刑尚且五復奏,便絕不會妄殺無辜。”

“是嗎?”李世民劍鋒直逼,寒芒猶似是夜冷星:“難道你不曾聽說伴君如伴虎嗎?”

媚娘盯著他,手心冷汗涔涔,卻不敢有絲毫驚懼神色,星眸流轉劍芒森森,映著李世民冷峻面容,更如玄冰。

李世民手上力道一重,突而向前,媚娘閉目而受,頃刻間,殿內光火瞬間撩動。

“父皇……”

突地,一個聲音刺入這電光火石之中,李世民劍在媚娘凝白喉間刺下一點血痕,一滴鮮紅血滴,順沿而下,如雪香胸,滴血留痕。

李世民側眸望去,但見雉奴急急奔進殿來,跪倒在地:“父皇,請恕武媚娘之罪,是……是雉奴的錯,是雉奴……是雉奴叫她來的,是雉奴擅自動了母後的畫像,還請父皇責罰。”

“九殿下。”似忘了疼痛,望著跪倒在地的雉奴,暗暗心驚。

那少年青澀之氣猶在,只是眉間多了幾許堅強,到不似平日裏的郁郁寡歡。

李世民本便沒想刺下,只是嚇嚇她而已,誰道她果真不閃不避,倒真真勇敢。

李世民望向雉奴,再望殿口跪著的侍人,向侍人略一示意,沉聲道:“雉奴,你何以前來?”

雉奴低首道:“求父皇恕武媚娘之罪。”

李世民望望媚娘,但見她亦有驚異神色,再看雉奴,殷殷期盼間,目光清亮。

李世民緩緩放下劍來,凝眉望著他,心緒不明:“雉奴,你可知這書房不可擅入?”

雉奴叩首道:“父皇恕罪,雉奴願受責罰。”

長劍當啷落地,隨而便是男子喟然一嘆。

李世民緩步走向窗閣邊,但見月色蒼蒼、星芒無際,如此夜空,卻令他冷冷想笑:“責罰?責罰可能將它尋回來,責罰……可能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犀銳的眼,仿似被夜色染盡了黑暗,永夜無邊,涼月蒼白如霜,仿似那雪帛綢錦,深愛的人在月中淡淡微笑。

李世民緩緩閉目,心底仿似有千斤巨石壓住,幾近窒息。

媚娘與雉奴互望一眼,君王背影有若這夜色中靜靜佇立的山巒,高聳卻落落孤寂。

李世民揮一揮手,道:“去吧。”

媚娘忙起身施禮,扶過雉奴,雉奴亦道:“父皇,兒臣告退。”

李世民不語,只聞腳步聲匆忙而去,緩緩望去,高燭有如白晝的光,卻怎麽令人心刺痛?

終究嘆氣,真但願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徐婕妤失蹤,宮內動靜非常,京畿以內,兵力加劇尋找,一日日過去,卻始終沒有蹤跡。

君王面色越發陰沉,只道重重查辦當夜巡守之人,宮內上下,倏然人心自危,甚是惶恐。

清月迷蒙下,星輝黯然,李世民倚窗而立,望天而嘆。

楊若眉靜靜站在身後,便如一年前一般,他不言,她亦不語。

“若眉,那晚,朕是太過分了。”許久,李世民方沉沉道。

楊若眉頷首,凝眉:“陛下莫要過多思慮。”

李世民微覺異樣,緩緩回身,只見女子一身月白色開襟綢絲衣,純白錦裙隱花翩翩,女子素淡妝容,愈發絕美。

李世民心裏明白,自慕雲死後,楊若眉心結難去,縱是在自己身旁,亦是默然的。

心中終究有愧,輕輕攬過若眉,輕聲道:“若眉,朕知道,你心中有苦。”

若眉垂首,墨發一絲微微顫動:“陛下,若眉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幽幽光影,打在若眉白皙面容上,淡淡愁緒如若流絮,李世民攜了她,緩緩走近躺榻邊,女子依著君王肩頭,許久未曾有過的溫暖,自眼底生瀾,李世民輕聲道:“你我之間,還有何當講不當講的?自管說來。”

楊若眉依著他,音色中卻有疑慮:“陛下,非妾欲令陛下更添煩惱,只是陛下不覺近來宮中之事太過蹊蹺了嗎?”

扣在楊若眉肩上的手陡然加力,女子感覺微微疼痛,舉眸望向他,目光誠摯:“陛下,先是慕雲於東宮刺傷於我,再又橫死牢中,後,徐婕妤無端失蹤,陛下,想慕雲與太子之情,陛下亦是深知的,又如何會於東宮生事?即使……她年少,不及周全,那麽她一個小小女子,又是誰如此急於要了她的性命去?此事尚未及查清,徐婕妤再遭失蹤,陛下……這其中……難道並無關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