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劍光寒透襟涼(第2/7頁)

目光仰視著他,他的鼻息極近,帶著淡淡蘭草芬芳。

“若是別人如此說,我定會信她,可若是徐婕妤……”冷冷一笑:“卻恕在下無論如何也不能信。”

徐惠挑唇,一滴淚竟溫熱在他捏著自己的手指上:“為何?閣下自以為很高明嗎?”

“不是嗎?”那人手勁越發深重:“就憑你這眉、這眼。”

他話說得隱晦,卻令徐惠大驚。

眉、眼!

難道他……

徐惠凝眉間,聲已哽咽:“莫非……你與當今陛下有何冤仇?”

“無冤無仇!”那假裝出的混重聲音,侵入耳鼓中,令人心悸。

徐惠惘然,眼睫微微落下:“那……便是……為了先皇後了?”

下頜被捏得生疼,心卻沒有了只覺,先皇後,又是先皇後,莫非自己此生的命運,注定要與先皇後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嗎?便連被這人無端抓來,也是為了先皇後?

許久,黑暗的屋室中唯有沉默。

那人似有輕聲嘆息,狠狠捏著自己的手,緩緩放松,既而移開來,他站起身,背影猶如黑暗夜色中聳立的高樹。

徐惠輕輕按揉火辣的下頜,擡眼望去,幹涸的淚,淩亂的思緒,令她不覺放緩了聲音:“惠不知閣下為何抓我來此,只是……閣下若因為先皇後的緣故,卻不覺太過可笑了嗎?”

那人微微側首,若有微點光亮,那雙眸定然是流光熠熠的。

徐惠悵然道:“逝者已矣,閣下又是何必……”

“你知道什麽?”那人一拳狠狠揮在床柱上,力道之重,直令整張床抖顫起來。

他猛然回身,重又坐落在床沿上,尚不及反應,徐惠便覺肩上劇痛,隨而便是那人冰冷的笑聲:“你想知道,我為何抓你前來?”

徐惠望著他,他的眼神被淹沒在黑暗中,驚悚之余,只覺一陣火熱頓時覆上嬌唇,猝不及防、突如其來。

僵冷的身子,被這火一般燥烈的吻,侵蝕吞噬,如烙鐵滾過心間,似火刃刺入心頭,明明該是極纏綿之事,可怎麽卻只有痛和屈辱令她不可承受!

用盡全力抵住他健碩的身子,那淡淡蘭草香,沁入在口鼻中,竟是難奈的苦味。

被他捏住的肩,幾乎碎裂。

那人扯住唇角,在她耳邊狠狠道:“你會愛上我!”

徐惠驚懼地望著他,他……究竟是何人?愛上他……他憑什麽?

心速早已失去,徐惠瞪住他,雖不能見他猙獰的面孔,卻足可以想象他此時得意的眼神。

徐惠咬唇:“我一定認識你,至少見過你。”

那人松開手,卻依舊貼近在她的臉側:“何以見得?”

徐惠冷冷一哼:“否則,一個口口聲聲、自以為是說叫我愛上他的人,卻如何連面都不敢露?”

那人一怔,黑暗之中,但覺他眼神明銳無比:“哼,倒是聽聞徐婕妤伶牙俐齒,甚是倔強,今天倒是見識了。”

徐惠不語,只是別開頭,不令他幽幽的喘息,撲打在自己臉上。

那人站起身來,吩咐道:“長宇,伺候徐婕妤用飯,若她不用……”

聲音一狠:“就灌進去。”

隨而便是諷刺的一哼:“若徐婕妤不嫌難看,自可反抗到底。”

言畢,轉身而去,一束冷月光芒刺進黑暗的屋室中,徐惠起身,卻被長宇伸手攔住,蒼白月色打在長宇肅然的臉上,只一瞬間,徐惠望見一雙冰冷的眸,低低地看著自己,一張臉,棱角分明冷硬。

隨即而來的,便仍是長久的黑暗。

不分白天、不明黑夜,之後幾天,那個人,時常而來,卻並未再有何輕薄舉動,他只是坐在窗邊,望月影稀疏,常悲嘆不已。

他,究竟是什麽人?為何那嘆息中,盡是無窮盡的悲傷……

整整三日,李世民下朝便獨自關在書房之中,誰人也是不見,高高壘起的奏折,無心批示,終日望著那展殘破雪帛,俊眸凝滿蒼涼,修眉蹙緊淒傷。

無憂,終是我對你不起,便連這最後一點念想,亦沒能好好珍留。

是我寵壞了她,令她如此不知深淺,竟敢冒犯了你!

修指拂過已燒得焦黃的雪帛,畫中人曾如玉笑靨再也不復。

雙手撐桌,心內糾痛難抑。

眸底暗暗流光溫熱清流,取過身邊一展素樸簡帛,那帛不若雪帛的純凈,卻也是極上好的。

展帛提筆,白玉雲毫,亦不是曾描畫女子秀致風韻的那支,舉手研磨,靜下心來。

筆尖兒尚未及觸及那簡素帛,便聽殿外內侍聲音尖細:“陛下,十九公主……”

語未必,兕子便快步跑進書房內,飄展的寶藍色絹繡明綢,襯著兕子面色愈發白嫩,張開手,向自己跑來。

李世民連忙迎過去,將女兒抱緊在懷裏,凝緊的眉眼,似有略略舒展:“兕子怎還不睡,又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