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4/6頁)

關子明站在路燈下,冷著個臉,對康伯點了點頭:“康爺爺。”

寧秋硯還沒搞清楚狀況,康伯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寧,去吧。”

寧秋硯這時以為,他因為做錯了事被關珩發配來養殖場工作了,這使得他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哪裏不對。

關子明看起來也是被叫醒的,睡眼惺忪,連帶著他那份面無表情的冷漠都打了個折扣。

關子明一向很酷不愛說話,寧秋硯思緒紛亂心情復雜。

兩個少年人就這樣沉默著走進了養殖場。

寧秋硯想找點話說:“這麽晚了,你都已經睡了嗎?”

關子明:“嗯。”

沒問寧秋硯為什麽這個時候來,也沒告訴寧秋硯他需要做什麽。

寧秋硯知道關子明脾氣不好,躊躇著問:“我今晚睡哪裏?”

他會不會運氣比較好,養殖場也像那邊的大宅一樣,每個人都有一個房間。

關子明看了他一眼,涼颼颼地說:“你先跟我來。”

寧秋硯跟著關子明進了羊圈。

一開燈,那些原本安靜沉睡的羊就咩咩地叫了起來。

羊圈裏的味道可不怎麽好聞,寧秋硯沒有很嫌棄,在尋找這附近哪裏有人能睡的床。

關子明二話不說鉆進羊堆,羊群四散亂跑,橫沖直撞,場面混亂真實,充滿煙火氣。

寧秋硯看著這場面,在這一刻產生了認知上的偏差,忍不住對整個世界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他所在的,真的是一個異類與人類共存的世界?

這一切是他的幻想,還是他的真實?

寧秋硯麻木地裹著個毯子放空,關子明無暇顧及,只以為他是怕踩到羊糞,也討厭羊圈的腥臊。

關子明剛來的時候也這樣,但現在已經很老練了。

他彎著腰,用雙手在羊堆裏亂刨,沒費多大功夫就逮出來一只小羊羔,小羊羔渾身雪白,關子明抱著它四條腿的樣子讓寧秋硯想起牧羊人的電影鏡頭。

他們出了羊圈,寧秋硯不知道關子明抱著羊幹什麽,路上還在慶幸看來他今晚不用睡在羊圈裏。

然後,他們走進了屠宰場。

這裏已經被收拾得很幹凈了,墻上沒掛著牛屍,地上也沒什麽血跡。

關子明把小羊羔放在地上,它咩咩地叫著,看上去非常無助。

關子明轉過身,找來一把長長的尖刀,塞進寧秋硯手裏,然後又從角落裏找到一只幹凈的桶放在他面前:“殺了它。”

寧秋硯的眼皮突突地跳了起來,幾乎立刻撒了手:“為什麽?!”

“如果怕它掙紮的話,就把它先綁在案板上。”關子明不帶感情色彩地把刀撿起來,重新塞回他手裏,“直接用刀刺穿它的喉嚨,手起刀落,速度要快。殺完再出來。”

綁在案板上,刺破喉嚨。

那不是和他今天才見過的恐怖畫面一模一樣了?

寧秋硯手心冒出冷汗,刀子反射出雪亮的光。

見他傻了一樣,關子明不以為然道:“你這麽大一個人,殺個羊都不敢?”

寧秋硯已經完全地懵掉了。

關子明走到門口,帶上門之前叮囑他:“直接把血放進桶裏,先生喜歡熱的,也喜歡幹凈,你別弄太久,也別弄臟了。”

說完,那扇門就被關上了,寧秋硯聽見了上鎖的聲音。

關珩喜歡熱的,幹凈的……血液。

寧秋硯怔忡,腦子出現空白。

關珩到底是什麽,冰山僅僅露出一角,他就快要被真相所淹沒。

很快,他混亂地想起了關珩教他拼拼圖的樣子、聽他彈吉他的樣子、和在去燈塔接他回程的車上,誇他做得好的樣子。

他收到關珩的新年禮物,也收到過關珩的字條。

短短三個月,三次見面,他們之間可以說的事比想象中要多。

可是,他也沒能忘了自己來到渡島的原因,與頸側那個讓他輾轉難眠的咬痕。

他把頭埋在膝蓋上,關珩端著玻璃杯,輕輕抿著杯中鮮紅色液體的模樣在他腦海中最終浮現。

此時,他終於直面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關珩真真切切地,非我族類。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寧秋硯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

親手殺了羊,放幹凈血,他才能出去。

關珩為什麽要這麽懲罰他?

他是個成年人,要殺死一頭小羊羔應該不難。可是每當他鼓起勇氣想要狠心這麽做的時候,就會想起那些人用刀子劃開“怪物”臉皮的一幕,和關子明教他把羊綁在案板上何其相似。

這讓他有些反胃。

小羊羔正在吃地上的幹草。

和劊子手共處一室這麽久,它已經忘了懼怕,對即將發生的危險一無所知,咀嚼時腮幫子有規律地動著,和寧秋硯印象中一樣可愛。

吃完幹草,它的眼睛眨了眨,準備跪在角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