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6頁)

車內重新變得安靜。

寧秋硯在後座上曲起雙腿,抱著膝蓋看向窗外。

城市遠去,他們的車子經過繁華的大橋,經過如巨物般蟄伏的山丘的黑影,載著他通往未知。

大約一兩個小時後,寧秋硯被陸千闕叫醒。

因為身心俱疲的緣故,他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也睡了過去。

睜開眼睛後他發現身上多了一條毯子,是陸千闕給他披上的,大概是怕他被凍死了。

下車後的空氣裏傳來鹹濕的海腥味,四周黑漆漆的景物看上去也有些熟悉。

寧秋硯被風吹得稍微清醒了一些,分辨出這裏是渡島碼頭。

陸千闕是真的怕他感冒,像對待小動物一樣替他把身上的毯子緊了緊:“你先去島上,過幾天見。”

海邊的冷風把寧秋硯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他下意識地問:“你呢。”

陸千闕揉揉他頭發:“傻瓜,我們從來不坐船的。”

為什麽不坐船?

寧秋硯記得陸千闕上次好像說過去渡島是坐的直升機。

船和飛機對他們來說有什麽不一樣?

寧秋硯的不解之謎名單上又多了一條,愈發疑惑了。

“快走吧。”陸千闕推了他一把,“去了以後乖一點。先生很好哄,你也能少吃點苦,知道嗎?”

走到碼頭,寧秋硯上了熟悉的白船,在甲板上等他的人依舊是平叔。

平叔客客氣氣地和陸千闕打了招呼,也和別的人一樣稱呼陸千闕為“陸少爺”。

陸千闕對他也很客氣:“這麽晚了,辛苦你了。”

平叔道:“應該的。”

夜晚的海上只有他們這一艘船。

天空掛著一彎月亮,將波浪起伏照得隱約可見。

寧秋硯坐在船艙裏出神。

也許是因為陸千闕的態度,這一次平叔端來兩杯熱水,一杯遞給寧秋硯,一杯給自己。

寧秋硯只是坐著,沒有喝。

平叔喝了一口自己杯子裏的水:“別看了,我和你一樣是人類,更不會害你。”

寧秋硯微怔,果然,平叔也知道渡島的秘密。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捧著,並不說話。

上船這麽久了他還是渾身冰涼,披著毯子也無濟於事,暖和的水溫只讓他得到了很少的一些許慰藉。

“你第一次上島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知情。”平叔說,“看不出來你年紀小,主意倒是挺大。”

陸千闕最開始也是這麽說的,說他單純。

寧秋硯懊惱又有點氣悶地想,可能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是膽大就是傻吧。

平叔又自言自語般說了句:“你挺不一樣的,這麽多年了,先生還是第一次讓我夜裏上島。”

說完,他就端著杯子走了出去。

第一次夜裏上島。

寧秋硯也是第一次這麽晚了被送上渡島,第一次在夜裏的海面航行。小時候的翻船事故造成心理陰影,再結合這次的夜裏航行應該是很可怕的,但寧秋硯已經忘記了這一點,因為這些都遠沒有他今天的經歷可怕。

他一會兒胡亂地想島上其他人知不知道渡島的秘密,還是像他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只是替渡島工作。一會兒又在想那個“怪物”會不會找Ray和那些人復仇,陸千闕到底會怎麽處理。

隔著藍黑色的茫茫大海,寧秋硯對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感到茫然無措。

思緒就像越來越沉的海水,讓他覺得喘不過氣。

白船最終停靠在渡島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午夜。

踏上渡島土地的這一刻,寧秋硯才想起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來渡島了。

如果這一次他死掉,可能真的要等到墳頭長草蘇見洲才會發現。

他悲觀地想,渡島可能會是他的結局。

*

深夜,康伯在睡夢中被叫醒。

他接到寧秋硯時還穿著厚厚的睡衣,比印象中西裝革履的他看上去蒼老許多,是一個真正的年逾古稀的老人。

“孩子,又見面了。”康伯道,“這次暈船了嗎?”

寧秋硯搖搖頭。

看他這麽沉默,康伯抓著寧秋硯的手,老人家的掌心溫熱,慈祥地對他說:“先生告訴我你要來,我猜你今天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是很辛苦的一天吧?”

寧秋硯被問得竟然眼睛有點發熱。

康伯對他的關心不是假的,這使得他對這裏的恐懼更加減退了些,渡島還是渡島,似乎不會因為他今天的發現而產生改變。

寧秋硯又上了車。

來一趟渡島,從車到船,從船倒車,他總是要換乘很多趟。

可是越是靠近大宅,他就越在想關珩的懲罰。

不可否認他對所謂的懲罰完全沒有概念,所以當康伯把他送到養殖場時,他有些吃驚。

四周漆黑,除了月光照亮的尖樹梢,就是斑斑點點的雪痕。

他們下了車,走過木頭做的柵欄。

家畜家禽都進了窩,場地裏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