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3/5頁)

老太監的本意是感化柳竹秋,使其別怨恨太子。

柳竹秋卻是理性永遠占主導,揪住故事裏的疑點探尋:“陳公公,恕我鬥膽多問一句,那寧嬤嬤的死其實另有原因,對嗎?”

陳維遠驚駭而怒,摔袖斥責:“柳竹秋,你是讀書人,該知道楊修是怎麽死的!”

潛台詞是:太聰明的人都活不長,警告她別打聽宮中的隱秘。

柳竹秋忙攔住他嬉笑賠禮,又拱手央求:“我開罪了殿下,正是惶恐難安,還請公公幫我哄好他。”

她把朱昀曦當賞飯吃的東家,沒摻雜太多個人情愫,榮辱都能等閑受之。若跟東家結了隔夜仇,於今後混飯不利,是以弄清太子發怒的原因後便想盡快修和。

陳維遠也怕這一芥蒂妨礙主子的心情和健康,她這個肇事者能負起責任最好不過,便耐著性子讓她出主意,答應幫忙斡旋。

朱昀曦悶坐多時,火氣漸漸退下,吩咐侍從擺駕回宮。

陳維遠稟報:“有人求見殿下。”

“何人?”

“殿下去了便知。”

“若是那女人,孤王說了不想再看到她。”

“柳竹秋自知罪大,請了她家家長來求情。”

“她把柳邦彥叫來了!?”

“不,那人輩分比柳邦彥大得多,還很有名望,殿下不妨去見上一面。”

朱昀曦重手打了柳竹秋耳光,以為憑她的性格定會怨恨,所以搶先說出決裂的話來保存顏面。

聽說她主動求饒十分意外,想看看她又會耍什麽花招,便命陳維遠帶路,。

陳維遠帶他走到剛才同柳竹秋談話的地方,在門口說明:“那老人家怕羞,說奴才們在,他臉上下不來,想單獨見駕。”

朱昀曦知道忠厚的老奴不會夥同柳竹秋搗鬼,叫侍從們守在門外,獨自步入室內。

廳堂右手放著一張被錦緞罩住的桌案,案前擺著一把交椅。

他沒見著人影,正環顧巡視,桌案那邊忽然冒出個冠帶老叟模樣的布袋人偶,朝他彎腰揖拜。

“老夫參見太子殿下。”

聲音一聽就是柳竹秋掐出來的,朱昀曦惱她作怪,怨憤地呼出一口氣,配合質問:“你是誰?”

“老叟”謙恭自介:“老夫柳宗元,是罪女柳竹秋上九代祖公。”

朱昀曦叱責:“胡說,柳宗元出身河東柳氏,柳氏後來遷往汝潁和襄陽。你家祖籍四川,怎會跟他扯上關系?別以為搬出個先賢來糊弄,孤王就會輕饒了你這反賊。”

“柳宗元”解釋:“殿下息怒,柳家確系我河東柳氏的分支。宋時文人陳慥,字季常,自號‘龍丘先生’,他的妻子柳氏就是四川人。東坡居士曾到陳家做客,柳氏因丈夫召喚歌妓上門,氣得隔墻大罵。事後東坡居士作詩調侃道‘誰似龍丘居士賢,談空說法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這河東獅吼說的就是柳氏,可見我柳氏一族確有後人遷居到了蜀地。”

朱昀曦經常聽柳竹秋詭辯,好奇她那腦袋瓜裏究竟裝了多少歪理邪說,便在交椅上坐下,冷淡道:“孤王且信你,說吧,何事見孤?”

“柳宗元”再次揖拜:“適才不孝女孫柳竹秋沖撞聖駕,自知難獲寬宥,唬得連燒了三柱高香,請老夫來替她討饒。老夫想殿下乃天上真龍,但凡惱怒,連我們這些在陰司的人都難逃罪過。於是急急趕來,求殿下念其年少無知,從輕處治。”

朱昀曦聽柳竹秋討饒,氣已消了大半,趁勢訴說平日積攢的不滿。

“你可知此女刁鉆刻毒,專會與孤為難。孤三番五次饒她,她卻恃寵而驕,漫無止境地放肆,孤若不重罰她,今後如何治下?”

“柳宗元”請示:“敢問殿下想如何罰她?”

朱昀曦裝兇嚇唬:“最少也得打一頓板子。”

“這個使得,不消殿下費神,待老夫替您行刑。”

“柳宗元”接著用戲腔大吼一聲:“大膽孽障,還不快上來領罰!”

桌下又鉆出個少女模樣的人偶,柳竹秋用本音怯生生道:“祖公,讓你幫我求情,你為何替人家打我。”

“柳宗元”指著她啐罵:“你不識忌諱,冒犯太子殿下,沒看殿下的臉到現在還泛著青?若因你嘔傷了玉體,你萬死都難贖其罪!”

“柳竹秋”面向朱昀曦晃了晃腦袋又猛地一抖,好像被他生氣的表情嚇壞了,趕緊哭拜:“殿下,都怪臣女失言,臣女情願領死,您斷不可為了臣女氣壞身子。”

雖然她本人看不見,朱昀曦仍別扭地撇過臉不予理睬。

聽他冷哼,“柳竹秋”嗚嗚哭道:“殿下這樣抱悶,臣女真想捐軀以獻,只恐命賤無補。”

“柳宗元”訓斥:“你這會兒才知道奉承,為時已晚了。”

“柳竹秋”哀辯:“祖公錯怪了,我一向努力奉承殿下,每次殿下召見我都恨不得雙手著地,像狗一樣顛顛地跑來伺候。跟殿下說話前必要先打一番草稿,用三斤蜂糖浸泡後搓成蜜丸服下,以確保語句足夠甜美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