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4/6頁)

他們每個人腰上都纏著一個大布兜和一個水葫蘆,分別看顧著一處路段,一旦看見有逃難來的人體力不支,就從布兜裏取出幹餅就著葫蘆裏的水喂食,把人帶到路旁樹蔭下歇息,等他們緩過來後再讓他們繼續到城門口排隊。

這些人用隨身的食物救人且並不吝惜,城門口長長的排隊隊伍也是可以看得見的,所以逃荒的人也相信他們的話,只要還能勉力支撐就堅持著往城門走去。

有被喂完食水扶到路旁休息的逃荒者,向旁邊身穿黑灰兩色布衣的人問道:“真的有那麽多糧嗎?就這麽分給我們嗎?”

這話裏滿是不安,他一問出口,周圍其他同樣暫歇於此的人也都豎起耳朵看了過來。

“你放心!”那人保證道,“糧食肯定是夠的,但也不是白發,剛進城的可以領幾天的糧,但之後就得幹活兒了,也不是什麽難活兒,有手藝的按手藝分配,沒手藝的也有活兒幹。”

“像我,我也是逃荒的,就比你們早來了半個月。我現在這兒就是分配給我的活兒,這半個月來一直都是這樣,只要有逃荒來的人,就都收留!都有活兒幹,有得吃穿!”

他拍著胸脯對人們保證,從臉上的皺紋與手上的繭子都能看出來,這的的確確就是個普通人,身上還有著之前所受的苦難痕跡。

由這樣一個人所給出的保證,無疑是讓逃荒的人們安心的。

但人們還是難免心有疑慮,繼續問道:“我們這麽多人,糧食怎麽夠呢?”

那人沒有絲毫不耐,回答道:“如果是普通大戶人家放糧,那肯定是不夠的。”

別說普通人家,按照這麽個收法,就連官倉恐怕都是不夠的。他們大多都是普通的農人,對高山流水的東西或許一竅不通,但對糧食絕對是最敏感的。

可身穿灰黑兩色衣的人卻很自豪地接著道:“但給我們發糧的,可不是那些大戶或官老爺,而是神仙!玄清教的神仙!”

神仙可是會法術的,當然能有很多、很多的糧食了!

其他逃荒者們聽完之後,果然放下了心,紛紛喜道:“原來是玄清教的活神仙們!”“太好了!”“再也不用跑了!”

對於這些普通的農人來說,他們並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玄清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教派,他們只要知道玄清教是個修行者們的門派,修行者是會法術的,能夠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也能夠變出許多糧食來,這是個很合理的邏輯。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其他諸侯國,本來都是不至於使人驚訝的,可這樣的一幕,卻偏偏發生在了梁國。

梁國是個邪派林立的國家,修士在普通人中的名聲並不好。就像漓池在剛進入梁國邊境,給遇到鬼打墻的徐田和徐立二人指路時,徐田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是梁國的人在多年生活中所積累下來的經驗。比起幫助凡人,梁國的修行者們更有可能做出的事情是拿他們的心念、血肉,乃至魂魄來修煉。

但在這裏,身穿灰黑兩色服的人只是提到了玄清教的名字,這些逃荒者們就真心實意地安下心來。

玄清教在梁國凡人中,已經悄無聲息地樹立起了這樣的名聲。這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跟隨在後面的騎隊中已經有人不自覺皺起了眉,陶錫卻面色如常。一行人轉眼就走到城門外。

現在這座城的管控很嚴,門口列著士兵,並不許直接進入。城門外被劃分為了三個區域,一個是給逃荒者發粥的隊伍、一個是給準備進城的人發號碼牌的地方,最後一個則是給領了號碼牌的人等待進城時休息的區域,有一座臨時搭起來的茶棚,裏面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跛腳老翁在賣茶。

騎隊停在茶棚外翻身下馬,茶棚裏的人們早就注意到了這一支騎隊,一個個暗自打量著他們,賣茶的跛腳老翁反倒成了最淡定的一個,在看到又有人來之後,就捧著一摞粗瓷碗準備提壺倒茶。

跛腳老翁確確實實就只是一個普通人,瘦而皺的臉和筋絡凸起的手上刻滿了苦難的痕跡。他也是一個被甘南城收留的逃荒者,能夠坐在這茶棚裏的人,無論高高在上的修行者還是凡間富貴的權勢,與他之間的差距都太遠了。當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究竟是差一座天淵還是一百座天淵就都沒什麽區別了。無論這些坐在茶棚裏的人有什麽打算,都不是他一個險些死在饑荒中的老翁能夠影響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在意他們呢?

一道清風悄然落在旁邊,顯化出衣袍暗青的身影。他出現得太過自然,明明是一件令人驚異的事,但卻沒有一個人感覺到異常,仿佛他本來就應該在那裏一樣。

不必陶錫吩咐,就已經有一個兩紋領便去領號碼牌那裏排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