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馬頭娘廟裏的神蟲(第2/6頁)

表哥肚子裏的饞蟲被勾了上來,還想再喝碗肉湯。可這時天已經黑了,寒風中又飄起了雪花,有兩個剛下班的獄警,這都是老主顧了,過來圍在爐前一邊烤火,一邊跟老師傅聊天。主顧一落座不用開口,老師傅照例也要先給盛兩碗肉湯,然後再撕肉。表哥只好忍著饞,在旁幫忙給主顧燙酒。

老師傅老家在沛縣,從他爺爺那輩兒搬到天津衛,到他這輩兒,家鄉話也不會說了,祖傳熏制樊噲狗肉這門手藝卻沒走樣。這攤子小本薄利,為了省些挑費,所以在這種偏僻之處擺攤兒,能找過來吃的全是老主顧。趕上那天也是真冷,正合著時令,夜裏九點多,泥爐前已圍滿了吃主兒,再來人連多余的板凳都沒有了。

師徒二人沒想到來這麽多食客,老師傅讓表哥趕緊去找幾塊磚頭,墊起來鋪上墊子,也能湊合著坐兩位。這時候天都黑透了,只有路上亮著燈,上哪找磚頭去?

表哥轉著腦袋看了半天,沒瞧見路上有磚頭。他拎著氣燈往野地裏去找,攤子後面是遠看是一片荒墳,當中卻有一塊空地,二十平方米見方,地上鋪的全是大方磚,磚縫裏也長著草。往常不從這走,看不到草叢裏有古磚,好像是好多年前有座大屋,後來屋子倒塌,墻壁都沒了,只剩下地下的磚石。

表哥用腳撥開積雪,一看這不是現成的磚頭嗎,可手裏沒家夥,沒辦法撬,只能用手去摳。剛要動手,瞧見附近有塊圓滾滾的巨石,似乎是個石頭碾子,半截埋在土裏,可能是前兩天風大,吹開了上面的泥土才露出來,看形狀又長又圓。他使勁推著這渾圓的石碾子,並未覺得特別沉重,可能是尊泥胎,外邊有層石皮子裹著,中間是空的,也沒看出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把它推到攤子前,上面墊了些東西加高,繼續忙活給吃主兒們燙酒加肉。

等到把泥爐裏的狗肉賣光,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路上早沒人了。在這漆黑的雪夜中,除了昏黃的路燈,只有遠處小西關監獄崗樓裏的探照燈依然亮著,剩下師徒二人熄掉爐火,收拾好東西裝到三輪車上。老師傅看那半截泥胎不錯,放在路邊也不用擔心有人偷,什麽時候吃主兒來得多,搬過來還能坐人。

這時表哥把墊在泥胎上的東西拿開,無意中發現這泥胎輪廓古怪,依稀是尊塑像,再仔細看看,像只圓滾滾的巨蟲,心裏不免打了個突,畢竟附近有些老墳,這泥胎塑像奇形怪狀,莫非是哪座墳前的東西?

老師傅在旁瞧見,立即沉下臉來,問表哥道:“這東西是從哪找來的?”

表哥說:“在後頭那片墳地附近找到的,師傅您認識這東西?這泥像怎麽跟只大蟲子一樣?”

老師傅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廟裏供的神蟲啊,你從哪推過來的,趕緊推回去,這是不能隨便挪動的。”

表哥看那尊泥像應該有許多年頭了,風吹雨淋磨損甚重,怎麽看也看不出原先是什麽模樣。可他土生土長,從沒聽說附近哪座廟裏供著神蟲,難道那亂草間的古磚曾是座大廟?表哥好奇心起,問老師傅:“神蟲到底是什麽蟲?這裏頭有沒有什麽說法?”

老師傅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人,腦子裏迷信思想根深蒂固,斥道:“別多問,你先把神蟲推回原位,要不然一會兒該出事了。”

表哥吃了個燒雞大窩脖,只好將那尊神蟲推了回去。黑天半夜,又下著雪,哪還記得住地方,他向來也是敷衍了事,胡亂推到那些石磚附近,然後幫師傅收攤兒,回去的路上扔放不下這件事,接著刨根問底,肯求老師傅講講“神蟲”的來歷。

老師傅拿表哥沒辦法,說好多年前他爺爺在這擺攤兒賣狗肉,那時候還有座廟,廟裏供的便是神蟲,民間稱其為“馬頭娘娘”,也叫“馬頭娘”。

表哥一聽更納悶了,馬頭娘娘是誰?聽這稱呼像是個女人,怎麽會是只大蟲子?

老師傅說其實馬頭娘娘就是只蟲,南方鄉下拜它的人極多,到北方則十分少見,偌大個天津衛,也只有這麽一座“馬頭娘娘廟”。

【中】

老師傅給表哥講起馬頭娘娘廟的事情,此地有座古廟,建造於兩百多年以前,廟裏供的是蠶神,所謂的馬頭娘娘,也叫馬頭娘,指的是蠶祖,舊時江南養蠶的桑農全拜它。

鹽打哪鹹,醋打哪算,蠶為什麽被稱為馬頭娘娘,說來也是話長,甚至還有幾分恐怖色彩,在很久以前,蜀中那地方有個姑娘,生得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爹娘對她視若掌上明珠,到了該出嫁的歲數,還沒找著合適的婆家。家裏也是衣食無憂的富足之家,當爹的是個地主。有一次賊寇作亂,沿途燒殺搶掠,合該地主倒黴,出門遇到了賊兵,賊人脅迫他做了馬夫,專門給賊兵首領牽馬墜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