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路易絲(第3/6頁)

“但是你知道。”我說。

他點點頭:“起初我以為我可以做到,為她保守秘密,保護她。我試了。我盡力試過了。很快我們就結了婚,但已經有跡象表明,事情不對勁。我憎恨我們所做的事情,但我覺得我可以學著接受它,如果這事也同樣困擾著她的話。但她似乎像個沒事人一樣,仿佛已經全部忘了。這個男孩的整個人生,蕩然無存。他的死亡被隱瞞下來。我想,也許她的反應是一種應對機制,試圖抹去它,但並不是。她是真的輕描淡寫地讓事情過去了。我們婚禮那天,她很高興。就好像在這世上我們無憂無慮,無所顧忌。然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我以為她會更加高興,但這事讓她極度不安,堅持要墮胎,要把這個怪物從她體內拿走。”他停頓了一下,呼吸變得不規律。這對他來說很艱難。面對這一切。分享這一切。“愛情很難磨滅,你知道嗎?”他看著我,我抓緊了他的手。

“我的愛情花了很長時間才終於磨滅。”他說,“我給她找了各種借口,而且我必須完成我的培訓和專修課程。所以我並沒有怎麽發現她改變了多少。但她的確變了。她花錢的金額大到荒謬,哪怕她那麽有錢——”

“所以你現在掌管著財產?”

他點點頭:“那個周末搬到蘇格蘭的房子以後,我就把財產都簽字轉交回她了——我從來不想要她財產的掌控權。但現在我也不想讓她把這些錢全都浪費。如果我們後來有孩子了怎麽辦?如果這只是她在面對一切她需要接受的事情時的情緒反應呢?如果她後悔花那些錢了呢?她同意讓我負責管錢。她說她知道自己有問題,她需要有人來管理財產。回想起來,我覺得那個決定是繩索上的又一個結,她準備要把那個繩索套上我的脖子。總之,我們維持了三到四年,假裝一切都好。但我沒法忘記羅伯。他的屍體躺在井裏。我終於意識到,我們的愛情在那一晚就和他一起死了。我沒法忘記羅伯,也沒法接受她能忘記羅伯。我告訴她,我們結束了。我要離開。我不再愛她了。”

“我想,她不太能接受這事。”我說。第一次,他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笑容裏並沒有真正的幽默,但他回來了,我的大衛回來了。

“你可以這麽說。她很歇斯底裏。她說她很愛我,沒有我她活不下去。她說她會把所有錢都拿走,那樣我就身無分文了。我說我不在乎她的錢,我從來就沒在乎過。我不想傷害她,但我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之後,她變得非常安靜。無聲的寂靜讓我害怕。我至今仍心有余悸。我已經意識到,那是一種跡象,暗示著她內心有某種危險的東西。她說如果我離開她,她就會告訴警察羅伯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很困惑,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然後她說,真相全都是相對而言的。通常,某件事情最可信的版本就會是真相。她說她會告訴警察,羅伯和我吵過架,我殺了他並把他扔到了井裏。我很震驚。那不是真的。她說是不是真的並沒有關系。她說警察會相信這是出於妒忌,在她父母的房子失火的時候,警察就已經懷疑過我了,所以他們肯定會聽她的。”

我想到了我的信。等他說完後,我必須要把這事告訴他。噢上帝,路易絲,你都做了什麽?

“然後她打出了她的王牌。一個會讓警察堅定站在她那邊的證據。某個她似乎可以永遠用來威脅我的東西。”

“什麽?”她都可能做些什麽?

“我的手表。”他說得很簡單。他看出了我的困惑,繼續道:“我被燒傷後沒法戴手表,就把它給阿黛爾戴了,作為某樣信物。哪怕扣上最緊的一格表帶,這表對她來說也還是太大了。但她很喜歡擁有它,我也很喜歡她戴著它。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將永遠把我們兩個一起捆綁在這種地獄裏。”

“你的手表怎麽了?”

“當她把羅伯推到井裏的時候,我的手表從她手腕上滑了下去,鉤在了他的衣服上。”他停下來看著我,“我的手表在井裏,和屍體在一起。”

我盯著他:“噢上帝。”我覺得有點兒犯惡心。有了那種證據以後,誰還會相信大衛的話呢?

“我最痛恨的是,我居然就這麽任由她威脅我。我真是太脆弱了。一想到要進監獄——更糟的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想到所有人都會認為是我幹了這件可怕的事情,我就被嚇住了。如果羅伯的死並非如她所說是場意外呢?是不是她出於某種原因殺了他?如果屍體被撈上來,那樣子看上去會不會像是場謀殺?我不能面對這可怕的猜想。我陷入了絕境。她跟我承諾她會好好的。她保證我們可以很幸福,我可以再愛她一次。她說她想要個孩子。她說了一切她覺得能讓我高興的事情。這在我聽來很是瘋狂。我沒法想象把一個孩子帶進我們的婚姻,再也沒法這樣想。終於,我妥協了,我被困在無愛的婚姻裏,這是對我的過錯和脆弱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