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十三夜參禮(第3/6頁)

“可生出來的不一定是男孩啊。而且,也有可能像第一次那樣,好不容易生下一個男孩卻死了。對了,富貴夫人是十九歲時過的門,很快就生了個男孩,可沒到一歲就死了。而二守家的長子已經出生了,所以原本喜氣洋洋的一守家樂極生悲……”

說到這裏,她用略帶慌張的口吻叮囑斧高絕不能在兵堂和富貴面前說漏嘴,

“所以呢,老太爺就特地從關西把接生過自家三個兒子的產婆、後來又把老爺帶得有模有樣的奶媽甲子婆叫回來了。”

富堂翁對藏田甲子是那麽的信賴。而且對兵堂來說,妻子生產時有自己兒時的乳母在旁照應,一定是倍感放心。

“據說在關西也做產婆的甲子婆,當時就趕來了。”

至於重歸一守家的甲子婆如何幹勁十足,鈴江已經說過好幾回了,但斧高每次都聽得很入迷。因為其中包含著和情節奇妙的童話或傳說類似的趣味性。

甲子婆回到一守家後,在別棟裏特意挑選了一間又小又簡陋的屋子做產房,接著又施行了生育所必需的種種咒術——主要是念咒。至於那是什麽樣的法術,斧高在甲子婆心情舒暢的時候,從本人口中也聽到過一些。當她說起自己是怎樣徹底驅除世世代代降於秘守家的災禍時,語調中蘊含著平日所沒有的熱情。和聽鈴江講述時相比,又有另一番樂趣。總之,甲子婆萬事俱備,只等富貴的產期。

“別棟呢,只有甲子婆才能進去。老太爺不愧是老太爺,坐在客廳那邊穩如泰山,可老爺就不行了,在別棟前的走廊上來回折騰,就是靜不下心來。不過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本來家裏的氣氛就和往常不一樣。”

看來當時尚在幼年的鈴江,也切實感受到了那種如箭上弦的緊張空氣。

“經甲子婆鑒定,得知夫人懷的是雙胞胎。所以,沒準一下子就能得到兩個男孩。這麽一來就能抗衡二守家的兩兄弟了。當然也可能兩個都是女孩。老太爺也好,老爺也好,想必都很焦慮吧。”

當時鈴江還悄悄地從主屋窺視別棟。其實不只是她,很多傭人都在偷窺別棟的動靜。

“沒多久,傳來了夫人開始陣痛的跡象。又過了一會兒,從別棟裏傳來了甲子婆的喊叫聲,女孩!”每次說到這裏,鈴江總會嘆上一口氣,“就連我這個小孩都覺得遺憾,怎麽是女孩呢!對吧?雙胞胎多半性別相同啊。所以我也覺得這下完了,第二個肯定還是女孩。總之我結論下得太早,以為一守家又該雞犬不寧了。但是啊,甲子婆婆畢竟不是一般人哦。過了一會兒,就傳來了她沉著鎮靜、不帶絲毫慌亂的聲音——第二個是男孩。”

換言之,長壽郎直到出生的前一刻為止,都在折磨著一守家眾人的神經。

“男嬰一洗完澡,馬上就被送到在主屋特意備好的嬰兒房。而女嬰就一直留在別棟裏……”

接著遵照雙胞胎出生時的慣例,後出生的男孩為兄,取名長壽郎。名字的含義不用說,自然是期望他能平安長大繼承一守家。而先出生的女孩則是妹妹,取名妃女子。

主屋的特制嬰兒房和簡陋的別棟,瞧瞧這兩個嬰兒各自的房間就能明白,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兄妹之間就已存在著明顯差異。

(兩人的性格迥異,不就是因為從小受到了一守家大人們的差別對待嗎?)

斧高來到一守家後,最初感到奇怪的就是這對雙胞胎日常生活的差異。因為哥哥長壽郎在主屋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而妹妹妃女子卻體面全無地蝸居在狹小的別棟裏。她的身子確實虛弱,但並未患上什麽特殊疾病,以至於必須與家人分居,僅僅是身子不夠強壯罷了。不過,這句話也可以用在長壽郎身上。而且正因為是男孩,身體羸弱的現狀也許比妃女子更醒目。

(明明是差不多同時出生的……)

在媛首山北鳥居口側旁的祭祀堂中做完準備工作時,斧高望著兩人,心中再次浮起了這樣的念頭。

“這裏沒你的事了,先回去吧。”甲子婆道。

此後,一守家戶主兵堂、乳母甲子婆、雙胞胎的家庭教師僉鳥郁子,以及儀式的主角長壽郎和妃女子五個人留在了堂內。順帶一提,特意自費雇一位教書先生,是因為富堂翁不準一守家的子嗣上村童就讀的學校,認為無此必要。

“是,那我先退下了。”

斧高跪坐著先向兵堂深叩一頭,前額幾乎蹭到了榻榻米,接著又向雙胞胎施了一禮。剛從幾多家過來時斧高很不習慣,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一年後,他已經能自然地完成各項禮儀了。

“小斧,你聽好了,不幹活的人就沒飯吃。”

最初只是哭泣、吩咐下來的活也做不好的斧高,屢屢受到甲子婆的訓斥。這可不是嘴上說說的,真不給飯吃的時候多得不計其數,雖然不情願但斧高還是學會了幹活。同時,甲子婆還在應接秘守一族時的禮儀禮法上,對他進行了嚴格而徹底的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