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2/7頁)

“丟人啊。”他苦笑道,“那種地方吃了槍子兒,太沒面子了。”

“要只是覺得丟人,說明好多了。”

他點點頭:“醫生在家嗎?”

“他去斯卡班了。”簡答道,“那裏發生了嚴重的炸彈襲擊,派人來請他。我能幫上忙嗎?”

“只想告訴他,我已經養好傷了。”

“他今晚或明早回來。”簡觀察著埃利斯的外貌:一頭金發再加上滿腮打著卷的金色胡須,看起來就像頭獅子。“為什麽不剪頭發?”

“遊擊隊的人讓我留著,還讓我別刮胡子。”

“他們什麽時候都這麽說。這樣西方人看起來就沒那麽紮眼了。你這樣倒適得其反。”

“在這個國家,我剪不剪頭發都顯眼。”

“那倒是。”簡意識到,這還是第一次兩人獨處。雙方不知不覺便像從前一樣聊起來。很難想象她分手時是多麽憤怒。

他一臉好奇地看著她收拾行裝:“這是在做什麽?”

“為回家啟程做準備。”

“你們怎麽走?”

“跟護送隊一起,跟來時一樣。”

“蘇聯人在過去幾天裏占領了很多地方。難道你不知道嗎?”

一陣恐懼向簡襲來:“你想說什麽?”

“蘇聯人已經開始了夏季進攻。他們在阿富汗大片區域展開攻擊,護送隊路上經過的很多地區都不能幸免。”

“你是說通向巴基斯坦的道路已經封死了?”

“常規路線已經堵死。從這裏去不了開博爾山口。可能有其他的路……”

意識到回家的前景越來越暗淡,她憤怒地說:“沒人告訴我!”

“我猜讓-皮埃爾還不知情。我常跟馬蘇德在一塊兒,所以消息比較靈通。”

“是啊。”簡說著並沒有看他。也許讓-皮埃爾真的不知道,或者他只是不想告訴她,反正他自己也不想回歐洲。無論是哪種可能,她都不會坐以待斃。首先要確定埃利斯的消息是否準確,然後再想辦法解決問題。

她打開讓-皮埃爾的衣櫃,找出美國人繪制的阿富汗地圖。地圖卷成一個圓筒,用松緊帶綁著。簡氣沖沖把松緊帶扯開,將地圖扔在地上。頭腦中一個聲音響起:這沒準兒是方圓百裏之內唯一的一條松緊帶。

她告訴自己,冷靜。

簡屈膝跪在地上,開始翻地圖。地圖比例很大,得把多張地圖拼在一起才能看到五獅谷到開博爾山口路線的全貌。埃利斯隔著簡的肩膀看過去:“這地圖真不錯!哪裏弄來的?”

“讓-皮埃爾從巴黎帶來的。”

“這些可比馬蘇德用的好多了。”

“我知道。馬蘇德也借用這幾張規劃運送路線。好了,告訴我蘇聯人推進到哪裏了。”

埃利斯俯身跪在簡身邊,用手指在圖上比出一條線。

簡看到了一絲希望:“開伯爾山口好像還沒封死。為什麽不能走那條路?”說著,她在蘇軍前線稍稍靠北的位置比畫了一下。

“我不確定那是條路,”埃利斯道,“可能走不通,而且要問問遊擊隊的人才知道。另外,馬蘇德的消息最新也是一兩天前的,而蘇軍一直在向前推進。某個山谷或山口今天能過,明天興許就不行了。”

“該死!”她不會就此認輸。她俯下身近距離觀察圖上的邊界區域,“你看,開博爾山口並不是唯一的通道。”

“邊界區由一條河谷貫穿,阿富汗境內一側是山脈。可能只有從南面才能到達其他出口,也就是說要進入蘇聯占領區。”

“光猜測無濟於事,”簡把地圖疊放好卷成筒,“肯定有人了解情況。”

“可能吧。“

她站起來:“離開這該死國家的路肯定不止一條。”說著她將地圖夾在腋下出了門,只留下埃利斯跪坐在地毯上。

村裏的婦女和兒童都已經從山上下來,村裏又恢復了生氣。各戶庭院內飄出裊裊炊煙。清真寺門前,五個孩子圍坐成一圈玩“大肚子”(名字從何而來不得而知)。這是個講故事的遊戲,一個人開始講,快到結尾時第二個人接著講。簡看見穆罕默德的兒子穆薩也坐在圈裏,依然系著那條皮帶和那把嚇人的匕首。刀是他出事後他父親給他的。輪到穆薩講故事,簡聽到他說:“……熊想把男孩的手咬掉,但男孩拔出刀……”

她往穆罕默德家走去。他本人可能不在,簡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阿富汗的家庭通常人口眾多,穆罕默德家也是一樣。他與自家的兄弟一起住,這些兄弟也參加了遊擊隊。這裏多數的青壯年男子都是遊擊隊員,興許能從他們那裏得知些消息。

到了門口,簡有點猶豫。按當地的規矩,她應該進到院裏跟在那兒準備晚餐的女人們說說話;打過招呼後,家中輩分最高的女性可以進屋詢問家裏的男人可否屈尊同簡說話。她幾乎可以聽到母親的聲音:“別讓自己鬧了笑話!”甚至不禁大叫:“見你的鬼吧,媽媽!”她走進去,沒有理會院裏的婦女,徑直走進房子的前屋,男人們所在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