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5/7頁)

“給你可以,還有很多呢。”

瘋子伸出手。

“但你得幫我做件事。”讓-皮埃爾道。

瘋子拼命地點頭。

“到恰裏卡爾去,把這個交給蘇聯兵。”盡管路上要多走一天,他還是選在了恰裏卡爾。羅卡之前一直有反抗活動,如今暫時被蘇聯人占據,怕是一片混亂,包裹可能送丟;而恰裏卡爾則一直被蘇軍占著,相對穩定。而且要選士兵,而不選郵局。一個瘋子,買郵票、郵寄這類事,他可能做不來。

他小心打量著瘋子那張臟兮兮的臉,真不知他能否理解這些簡單的指示。不過,一提到蘇聯士兵,瘋子立馬害怕起來,說明他還是明白了。

有什麽方法能保證瘋子乖乖按指示做呢?他也可以把包裹扔掉,跑回來指天發誓地說任務已經完成。如果他聽得懂指示的話,興許也能留多個心眼兒撒謊。

讓-皮埃爾突然有了主意:“之後再買包蘇聯煙回來。”

瘋子伸出兩只手:“沒錢。”

這一點讓-皮埃爾很清楚。他給了瘋子一百阿富汗尼,這些錢足夠他順利到達恰裏卡爾。有什麽辦法能保證他把包裹送到?

讓-皮埃爾道:“如果事情辦成,你要多少藥片我都給你。但你別想騙我。你一動歪腦筋,我馬上就會知道,以後一粒藥也不給你。到時你肚子會越來越疼,整個人腫得老大,腸子會像手榴彈一樣爆開,活活疼死你。明白嗎?”

“明白。”

借著昏暗的光線,讓-皮埃爾凝視著瘋子。他的眼白泛亮,看來是被嚇住了。讓-皮埃爾把剩下的海洛因片交給他:“每天早晨吃一片,直到你回到班達。”

瘋子狠命地點頭。

“去吧。別想騙我。”

瘋子轉身,邁著野獸一般的奇怪步子拐下山道。看著他消失在漸濃的黑暗中,讓-皮埃爾想,這個國家的未來就掌握在你汙穢的手裏,你這個可憐的瘋子。願上帝與你同在。

一個星期過去了,瘋子還是沒有回來。

到了星期三,會議開始的前一天,讓-皮埃爾慌了。每過一個小時,他都要說服自己,瘋子可能下個鐘頭就會趕回;每過一天,他都告訴自己,興許明天人就能回來。

戰機出現愈來愈頻繁,仿佛存心為讓-皮埃爾增添煩惱。一整個星期來,村莊上空飛機不斷,轟炸不停。班達村還比較幸運,只落了一顆炸彈,在阿蔔杜拉家的苜蓿田裏炸出了個大坑。然而持續不斷的爆炸聲與危險讓所有人心神不寧。局勢緊張,讓-皮埃爾的診所自然也人滿為患,都是些壓力綜合征的病例:流產、家庭事故,無故嘔吐、頭疼等。患頭疼的都是些孩子。如果是在歐洲,讓-皮埃爾一定會建議他們去做精神治療;在這裏則會讓他們去見毛拉。這二者不會帶來什麽改善。讓孩子面對戰爭,這才是症結所在。

早晨來的病人都被他機械性地應付過去:用達裏語問幾個例行問題,用法語將診斷告訴簡,處理傷口,注射藥物,再發些塑料瓶裝的藥片和玻璃瓶的彩色藥水。瘋子走去恰裏卡爾要花上兩天,多給他一天一夜壯膽子找蘇聯兵接頭。次日早上出發,還有兩天的路程。滿打滿算前天也該回來了。出什麽事了?丟了包裹,嚇得縮頭躲起來?一次把藥片吃光,結果鬧了病?掉進河裏淹死了?被蘇聯人拿去當了活靶子?

讓-皮埃爾看了看手表。現在是十點半。瘋子隨時都可能出現,還帶著一包蘇聯煙,作為到過恰裏卡爾的證明。一時間他在想,煙的事該如何向簡解釋,畢竟他自己不抽煙。想想也不必要,瘋子的舉動不需要合理的解釋。

他正在為鄰村的一個小男孩包紮傷口,這孩子做飯時燒傷了手。此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接著傳來問候的話語聲,有人來了。讓-皮埃爾抑制著激動,繼續給男孩包紮。聽到簡說話的聲音,他扭頭一看,不是瘋子,而是兩個陌生人。

其中一個道:“願真主與您同在,醫生。”

“也與您同在。”他省去客套直接問道,“什麽事?”

“斯卡班發生了大轟炸,死傷很多。”

讓-皮埃爾看看簡。簡還是怕他會與蘇聯人聯絡。她不點頭,讓-皮埃爾也沒法離開班達。但明擺著,眼前這次征召不可能是他事先策劃的。“我去?還是你去?”他並不想離開,因為很有可能要過夜,而他還急等著瘋子回來。

簡遲疑了一下。讓-皮埃爾知道她的顧慮,如果她去,就一定得帶著香塔爾。再說,她也明白,自己處理不了大傷口。

“你自己決定。”讓-皮埃爾道。

“你去吧。”

“好吧。”斯卡班離此處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如果他做事麻利些,傷者又不是很多的話,興許還能在黃昏時趕回。“我盡量今晚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