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麗澤(第4/9頁)

他們離開酒吧——她再對酒保獻上幾吻。傑裏仍未被她迷昏,也未被白蘭地加蘇打灌醉,仍能留心注意到她去打個電話,說是想取消約會,電話卻打了很久,回來後神情嚴肅。上了車,他從她眼神中看出微微一抹不信任。

“傑裏?”

“什麽事?”

她搖搖頭,笑了一聲,手心撫摸著他的臉,然後親吻他。“我很開心。”她說。

他猜她是在納悶,假如真的賣了他那桶無商標的威士忌,怎麽可能忘得這麽幹凈。他猜她也在納悶的是,為了推銷威士忌,她是否隨貨附送庫洛粗野指出的那档好事。但他了解,那是她家的事。一開始就是。

來到日本料理店,服務生帶他們坐在角落,多虧麗姬的微笑以及其他特征。她坐下後看著餐廳內部,而他坐下後看著麗姬。這種好事,傑裏認為可有可無,但有機會的話,仍需向沙拉特鞠躬致謝。燭光下他清楚看見她的臉龐,也首度注意到年華的痕跡。不只是下巴的兩道疤痕,也包括奔波、壓力導致的小細紋。看在傑裏眼裏,這些痕跡具有堅定的特質,如同身經百戰榮獲的傷疤。她佩戴一只金手環,新的,一只出現凹痕的錫質手表,有迪士尼的圖案,戴了手套的指針有刮痕,指著羅馬數字。她對舊表的忠誠度打動了他,讓他想知道手表是誰送的。

“老爸。”她漫不經心地說。

頭上天花板鑲著一面鏡子,除了其他客人的頭頂之外,他看得見麗姬的金發與豐滿的胸脯,背部如金屑的毛發也見得到。他想追問瑞卡度的事時,她起了戒心。傑裏早該想到才對,打過電話後,她的態度起了變化,但他卻沒想到。

“你怎麽保證報紙不會注上我的姓名?”她問。

“我以人格擔保。”

“可是,如果你的編輯知道我以前是瑞卡度的女朋友,他自己補上我的姓名,你又有什麽辦法阻止?”

“瑞卡度的女朋友多得是。你也知道。各種大小,各種形狀,交往時間重疊。”

“可是,我這個人只有一個。”她語氣堅定。他看見她眼睛瞟向門口。然而,她本來就有這種習慣,不管人在哪裏,總喜歡一直搜尋室內各處,尋找某個不在場的人。他讓她維持主動。

“你說你們報社接到可靠線報,”她說,“什麽意思啊?”

這答案,他事先與庫洛臨時抱佛腳惡補過。也實際排練過。因此回答起來就算不是斬釘截鐵,也具有三分力道。

“小瑞飛機失事是一年半前,地點在泰柬邊界拜林佛蒙特州附近丘陵區。這是官方說法。屍體沒找到,也沒人發現飛機殘骸,據說他當時是在運送鴉片。保險公司也沒支付保險金,印支包機也從沒告他們官司。為什麽不告?因為瑞卡度跟他們簽約,只幫他們開飛機。這樣的話,為什麽沒有人告印支包機?以你為例好了,你是他的女人。為什麽不要求賠償金?”

“那樣講太低俗了。”她以公爵夫人的口吻說。

“除此之外,最近有人在酒吧看到過他。他留了大胡子,可惜跛腳卻治不好,他們說,一天灌一瓶蘇格蘭威士忌的習慣也改不了。還有,恕我直言,他站立地點方圓五英裏內穿著裙子的所有東西,他也非追不可。”

她作勢反駁,但他已講了一半,不如繼續講完全部台詞。

“清邁的琳康酒店門房總管看過照片,盡管留了胡子,他還是認了出來。好吧,我們這些歐洲人,他們認為全是從一個模子出來的。不過他十分確定。就在上個月,曼谷一個十五歲女孩,我們掌握了背景,她抱著小寶貝到墨西哥領事館,指出幸運中獎的父親是瑞卡度。懷孕十八個月,我才不相信,我猜你也不相信。少給我那種眼色看,夥計。這不是我的點子吧?”

是倫敦的點子,他大可補上這句。用這套事實加編劇的說法來搖樹,屬於高招。然而她視點落在他身後,再度看著門口。

“另一件想請教你的問題是威士忌詐財的生意。”他說。

“才不是詐財呢,傑裏,是光明正大的企業!”

“夥計。當時的你呢,的確老實正直,絲毫不沾醜聞,玉潔冰清之類的。不過如果小瑞走了太多小路,不正有理由來個人間大蒸發的戲碼嗎?”

“小瑞才不會來那一套。”她最後說,了無說服力。“他喜歡當風風光光的大人物,逃跑不是他的作風。”

讓她渾身不自在,傑裏真心感到遺憾。換成其他狀況下,他多希望她的感受正好相反。他觀察著她,知道她屬於不善辯的人。爭論一發生,她心頭浮上絕望,死了心,準備接受失敗。

“舉例來說,”傑裏繼續說,她的頭已經向前傾表示服從,“要是我們能證明你的小瑞賣掉酒桶後中飽私囊,沒有交給酒廠——我純粹是假設,一丁點證據也沒有——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