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麗澤(第6/9頁)

刁先生以一根筷子指向麗姬。“是她跟你說瑞卡度還活著?那個開飛機的?那個瑞卡度?是麗澤跟你說的?”

“我向來不透露消息來源的,刁先生,”傑裏說,態度同樣親切,“記者亂編的時候,都這樣說的。”他解釋。

“賽馬記者,對吧?”

“沒錯,沒錯!”

刁先生再度大笑,這一次麗姬笑得比他更大聲。她再度慢慢失控。也許是酒精作祟吧,傑裏心想,也許她喜歡喝更烈的東西,而這杯威士忌正中下懷。還有,如果他再叫我賽馬記者,也許我會采取防衛措施。

麗姬再開口,應付場面:

“噢,刁先生,瑞卡度以前多幸運哪!想想看他當時,有印支包機,有我,所有人都歸他管。當時的我呢,在那家小航空公司上班,是老爸認識的一些好心的華人,而瑞卡度像所有飛行員一樣,做起生意來轟轟烈烈,搞了一大筆爛賬,嚇死人了。”她揮一揮手,請傑裏共襄盛舉,“我的天啊,他甚至想拐我去搞他那種騙人的事業,真是的!賣什麽威士忌的,結果忽然間,我可愛的華人好朋友決定換飛行員。他們幫他還債,定期發給他薪水,請他飛一架老爺飛機——”

傑裏這時在不歸路上跨出第一步。

“瑞卡度失蹤時,飛的可不是什麽老爺飛機,好友。他飛的是全新畢奇,”他刻意糾正麗姬,“印支包機名下從來也沒有畢奇飛機。現在也沒有。我的編輯從頭翻到尾找遍了。他用的是什麽方法,別問我。印支包機從來沒向人借過畢奇,也從沒租過,更從沒摔過畢奇。”

刁先生再次開心大笑。

刁是個非常冷靜的主教,閣下,庫洛警告過他。幫柯先生治理舊金山教區五年,成效卓著,緝毒署在他身上找到的最大的罪過,不過是他在假日清洗勞斯萊斯。

“嘿,威斯貝先生,說不定是麗澤幫他們偷來的!”刁先生以半美式英語腔調大喊,“說不定她晚上去別家航空公司偷飛機咧!”

“刁先生,那樣講多調皮呀!”麗姬大聲說。

“怎麽樣,賽馬記者?你覺得怎樣?”

三人談笑的音量這時大到令人側目,有幾人轉頭看他們。傑裏從鏡子裏看見,心中多少期望柯在其中,希望看見柯那種船民的扭曲走姿,穿越柳條門朝他們搖擺前進。麗姬連忙口沒遮攔地加話進來。

“噢,完全是童話故事啦!本來小瑞連三餐都成問題,欠我們所有人錢,查理的積蓄,我老爸給我的零用錢,全被他借光了,所有人幾乎被他拖垮。當然,大家的錢自然都歸屬他。結果轉眼間,小瑞找到工作,欠債還清了,人生又變成彩色的了。其他可憐的飛行員沒得飛,小瑞和查理到處飛,像是——”

“像是藍屁股的蒼蠅。”傑裏接話,刁先生捧腹大笑,不得不抓住傑裏的肩膀以免跌下椅子,此時傑裏渾身不自在,感覺對方正以手試探目標,準備待會兒以刀對付。

“嘿,聽聽看,說得多妙!藍屁股蒼蠅!我喜歡!你真幽默啊,賽馬記者!”

就在此時,在刁先生笑裏藏刀的壓力下,傑裏的確需要再多奔走一點。稍後再來。庫洛說的最有道理。他完全不去理會刁先生,緊咬著剛才麗姬說溜嘴提到的那個名字。

“對呀,提到老查理,麗姬,他最近怎麽了?”傑裏對查理這人一點概念也沒有。“瑞卡度表演人間大蒸發後,他過得怎樣?可別告訴我,他也跟著船沉下去了。”

她再度悠然敘述起來,刁先生則對一切事物聽得津津有味,一面進食,一面點頭咯咯笑。

他是來了解狀況的,傑裏心想。他這人精得很,不會幫麗姬踩刹車的。他擔心的是我,不是她。

“噢,查理啊,他有金剛不壞之身,完完全全百戰不死。”麗姬大聲說,接著再度選擇刁先生為聽眾,“查理·馬歇爾啊,刁先生,”她解釋,“噢,如果你認識他該多好。他呀,有一半華人血統,皮包骨,愛抽鴉片,飛行技術一級棒。他父親是老國民黨,是很出名的山賊,住在撣族山區。他母親是科西嘉島窮人家的女孩。科西嘉島人有一堆移民到中南半島去。不過說真的,他這人妙透了。他為什麽自稱馬歇爾,你知道嗎?他爸不願把自己的姓傳給他,所以你猜查理怎麽辦?替自己冠上陸軍最高階。‘我老爸是將軍,我卻是元帥(與馬歇爾同音)。’他說。是不是很絕?而且比將軍高一大截呢。”

“太絕了,”傑裏同意,“真妙。查理真厲害。”

“麗澤呢,她自己也妙透了,威斯貝先生。”刁先生風度翩翩地評論,因此在傑裏的堅持下兩人幹杯,向她妙透了的個性致敬。

“嘿,你們一直講的這個麗澤,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傑裏放下酒杯時說,“你是麗姬。誰是麗澤?刁先生,這個麗澤我不認識。你們只顧講笑話,也不跟我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