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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巴雷一點兒都不為所動,他仍然要追究到底。“那麽,究竟是什麽東西?”他問。

“沒什麽。”米利都心虛地回答,“是一份很緊急的電報,不完全是私人的,只是一封外交電報而已。”

“那麽,是誰那麽急?”

“誰都不是,我不能在這麽多人的面前告訴你。它是機密,只準你我過目的。”

他們忘了描述他的眼鏡了,米利都一邊回看他一眼,一邊徑自想著。他戴一副圓的黑框眼鏡。對他的眼睛來說,太小了點兒。一皺眉頭,眼鏡就會滑到鼻尖,而他就從那兒看著你。

“如果有人要還債,就算等到星期一又何妨?”巴雷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著上校。“松開你的腰帶,米利都先生,跟這些臟鬼喝一杯如何?”

米利都也許並不瘦,也不高,但他也是個能控制場面的人,會玩弄詭計,一點也不輸給其他的胖子。需要的時候,他也會發火,會像山洪暴發一樣,一發就不可收拾。

“你給我聽著!斯科特·布萊爾!老實說,這本不關我屁事.我可不是一個當差跑腿的;我是個外交官,我有我的地位。我花了老半天的時間到處找你,外頭有一輛車子和一位跟班等著我,我可沒有義務把整天時間耗在你身上。”

如果不是那位上校仗義執言,他們之間還有得瞧呢!他肩膀往後一挺,下顎往後一縮,嘴角現出正氣凜然的樣子。“巴雷!這是女王陛下的恩詔呀!”他吼道,“大使館是地方聯絡處,他們的邀請也就是命令。你不可以有辱陛下的寵詔。”

“但是他又不是陛下啊!”巴雷耐心地反駁道,“他又沒戴皇冠。”

米利都想著要不要召喚布拉克。他盡量做出勝利的笑容,但巴雷的注意力已經轉到了壁爐上,前面有個花瓶擋在空空的爐架前,裏頭的花都已經幹了。米利都喊他:“都好了嗎?”好像是叫他的太太,想看看晚宴準備好了沒有。但巴雷憔悴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瓶已經枯死了的花上面,好似在那些花朵上看到了他的人生,看到他此生走過的荒唐道路和做過的一切錯事。就在米利都正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巴雷開始把他的“垃圾”都裝進了叢林夾克的口袋裏。他動作幹練,好像是要上山狩獵一樣。他的東西包括一個變形的皮夾,裏面塞滿沒有兌現的支票和作廢了的信用卡;一份發了黴且使用過度的護照;此外,他隨身還攜帶筆記本和鉛筆,用來在清醒時記下他酒醉講過的珠璣之言。做完這一切,他掏出一張大鈔放在吧台上,好像他此後很久都不會再需要用錢一樣。

“曼紐,幫上校打個的。我的意思是幫他走下台階,坐上後座,幫他付車費。都做完了,就把找零留著。再見了!格雷夫斯,今天談得真開心。”

霧氣降臨,一輪新月由眾星拱著冉冉升起。他們走下了階梯,米利都先下,他一邊走,一邊還要巴雷小心著走。碼頭上布滿晃漾的燈光。一部掛著外交車牌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等著他們,布拉克悠然地躲在車子旁邊的暗處。另外一部沒有標識的車子停在它的後面。

“啊!這是艾迪。”米利都一面說著,一面介紹。“艾迪,我們是不是在裏面耽擱得太久了?我相信你已經打過電話了,是吧?”

“都做好了。”布拉克說。

“相信在家的每個人都很高興了,艾迪?那些家夥全都打點好了?你不會搞砸吧?”

“都打點好了!”布拉克怒吼著,意思是說:閉嘴。

巴雷坐在前座,頭往後靠在椅背上,眼睛閉了起來。米利都開車,布拉克則坐在後座,一動也不動。第二輛車跟著他們緩緩地駛了出來,司機是一個跟蹤老手。

“這是你平常去大使館的路嗎?”似乎是打著瞌睡的巴雷突然脫口問道。

“呃……現在我像是一只出勤的狗,拿著他應該拿的電報回家去。”米利都解釋著,一點都不以為忤,好像巴雷說中了他的心事似的。“恐怕在未來的幾個星期,我們得把大使館釘上板條,好抵擋愛爾蘭人。”他開了收音機,傳來一個女人嗚咽的悲歌聲,“法朵。”他大聲說,“我很喜歡法朵。這也就是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知道,這就是我申請調來這裏的原因。”他開始用空出來的一只手揮著。“法朵,這是一種葡萄牙民樂。”他解釋道。

“你們就是那些曾經騷擾過我女兒,問了她一些無聊問題的人嗎?”巴雷問道。

“我們只是管商務的。”米利都邊說,邊使足了力氣想主導形勢。但是在他的心裏,正在為巴雷狀似天真的問題而深深煩惱著。很快就輪到他們來忍耐這個了,他想,覺察到巴雷那桀驁不馴的目光正盯著他的右臉。如果這就是總部在這些日子裏所要算計的,那麽,上帝!求你不要讓我出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