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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些幹情報的老手們經常會說:“情報作業是不可能一個笑話都不鬧的。”作業規模越大,鬧笑話的機會也越多。根據本單位由來已久的慣例,由於這個星期圍捕巴托洛梅,也就是巴雷·斯科特·布萊爾的行動屢遭挫折,因此我們也就投注了更多的人力。而蘇俄司來的布拉克這些科班出身的新手,已經學會了在找到巴雷這個人以前,就先仇視他。

找他找了五天,他們認為除了不知道他身在何處以外,可以說對他已了如指掌了。他們知道他出身於一個思想開放的家庭,父母讓他接受昂貴的教育,但是兩樣都沒有結出善果。他們也知道他結過幾次婚,最後都離了。他們還知道在卡姆登鎮有家咖啡店,他常在那兒與一些到店裏閑逛的混混下棋。即使他是過錯一方,他們仍然告訴一位專辦離婚的律師維克婁說他是正人君子。他們借用了一些老掉牙的借口,在霍夫找到了他的一個姐姐,也探出了她對他的絕望。此外,他們還在漢普斯特德找到一位跟他有書信往來的商人,在格雷丹找到他已經出嫁的女兒,她對父親非常崇拜。接著,他們又在城裏找到了他一個兒子,他則絕口不提父親的事。

他們也約談了幾個他曾經偶爾加入的三流薩克斯爵士樂團的人、一家他曾經造訪過的醫院裏的社工人員和一位在肯帝希鎮的教區牧師。他曾在這兒唱過男高音,讓大家刮目相看。這位牧師笑嘻嘻地說:“他唱起歌來真是好聽。”但是他們在老帕爾弗萊的幫助下想竊聽巴雷的電話,多聽聽他那美妙的聲音,卻什麽也沒聽著,因為他沒有付電話費。

他們甚至還在我們自己的記錄裏找到了,或者應該說是那一位美國人幫我們找到了一點兒線索,但也沒有多大用處。因為結果顯示,在六十年代早期,那個凡是具有雙重姓氏的英國人都有可能被情報單位召去的時代,巴雷的档案曾經被轉到紐約,接受一項只有單方面受尊重的雙邊安全協定所規定的調查。憤怒的布拉克又到中央戶籍處查證了一次。起先,對方否認自己有巴雷的任何資料。之後,他們從一個預備錄入電腦的白色索引櫃中取出了他的卡片,並且根據這張白色卡片,找到了一個白色档案,档案中存有原始的調查表格和回函。布拉克趕忙沖進奈德的辦公室,好像他已經找到解開一切謎題的線索。年齡:二十二!嗜好:看電影和聽音樂!從事的運動:無!考慮他的理由:有一位名叫李昂諾的表兄在近衛軍服役!

這件事卻無回報可言。征募來的一位幹事曾請他吃午飯,並在他的档案上用章蓋了“無進一步行動”,然後再親手加了“至今”兩字在前頭。

不過,這段二十年前的離奇插曲卻使他們對他的態度多少產生了一點偏差,就好像他們一度曾為了他父親薩裏斯伯裏·布萊爾居然會與左翼分子有過牽連,而感到耿耿於懷。這項發現破壞了巴雷在他們心中的獨立性。不過奈德可不會如此,因為奈德個性較沉穩。但是在布拉克和其他年輕幹員心中,確實是破壞了。這使他們感到欠他一份情,因為他們對這一個神秘人物可崇拜不成了。

巴雷那不堪入目的車子又讓他們栽了一次筋鬥。警察在列克山公園發現它非法停在那兒,保險杠已凹陷,駕照過期。另外,放手套的抽屜裏有半瓶酒和一只手套,手套中還躺著一疊巴雷寫的情書。四周的居民已經接連好幾個星期在抱怨這輛車了。

“你要我拖走它?踢它?登記?還是把它送去壓扁算了?”那位交通督察在電話裏直等著奈德的指示。

“算了!”奈德沒精打采地回答。不過他和布拉克還是趕往了現場,希望在絕望中能再找到一絲線索。結果,他們發現,那些情書是他寫給公園一位女士的。但她向他們表示,她絕不知道巴雷現在人在何處。

一直到了下個星期四,當奈德耐心地查閱巴雷當月份的銀行借貸表時,才發現在透支欄內有一項每年四期的固定匯票,支付一百多鎊給裏斯本一家房地產公司再轉交某人。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邊看借貸表,邊脫口而出了一句平常不會講的粗話。之後,他趕緊打電話給旅遊部,要他們查一查從加維及希思羅機場起飛的班機。當旅遊部回了他電話後,他又爆了一遍粗口。他們找到了。之前馬不停蹄地打電話,約談,到處求人,試了各種渠道,查閱各種名冊,發電報給全世界大半與英國友好的國家首都,他們那趾高氣揚的档案部門還在美國人面前卑躬屈膝,但是他們所約談過的、所做過的調查,都沒有披露一個他們所需要知道的事實,一個極其重要的、絕對不能錯過的關鍵性資料:十年前,巴雷意外地從一位遠方嬸嬸那裏繼承了一筆數千英鎊的遺產,於是就用這筆錢在裏斯本為自己購置了一棟破舊的小屋。從此,他為求減輕心靈上的各種負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跑到這兒休息一陣子。也許他考慮過在康瓦爾、普羅旺斯或廷巴克圖買房子,但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他迷上了裏斯本。於是乎他就在水邊一塊粗糙的公園用地附近,一處漁市場的旁邊,為自己找著了這處憩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