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星期四之子(第5/8頁)

“你不是說他什麽都不對你透露?”

“我是指最重要的事。”

他等她說下去。

“我們只是散步,看看河,往回走的時候手牽著手。要分別時他說:‘我忘了把吹風機給你看了。’而我回答說:‘好可惜。那我們下星期四得再來一次了。’看得出來他極為震撼。‘親愛的布拉德菲爾德太太……’他說,但被我打斷:‘下次再來這裏,你得喊我海柔。’我是個蕩婦,我猜你現在是這樣想。”

“之後呢?”

“我們每星期四都會約會。在這裏。他把車子停在小路上,而我則停在馬路邊。我們是情人,但沒有上床。有時他會說話,有時不會。他老是帶我去遠眺他的房子,就像是想把它賣給我似的。我們會從一個小山頭走到另一個,以便可以看到那房子。有一次我逗他說:‘你是惡魔。你是在帶我看惡魔的王國。’他並不介意。你知道,他這個人從不會忘記任何事。他身體裏住著個幸存者。他不喜歡我談罪惡、痛苦之類的東西。他對這類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後來呢?”

他看到她的臉低了下來,笑容不見了。

“然後我們上了勞利的床。那是在一個星期五。利奧身體裏面住著一個復仇者。他總是知道勞利什麽時候有遠行,他經常會到旅遊科打聽。他會告訴我勞利這星期會到漢諾威,那星期會到不來梅。”

“布拉德菲爾德去那些地方幹嗎?”

“老天,我怎麽知道?利奧也老是這樣問我。勞利從不告訴我任何事情。有時我會想他是在到處追蹤卡費爾德……看起來哪裏會舉行遊行示威他就會去哪裏。”

“從那次以後呢?”

她聳聳肩。“自此我們一有機會就會在一起。”

“布拉德菲爾德知道嗎?”

“老天。知道?不知道?你比德國人還糟糕。介乎知道與不知道之間。你以為所有事情都是一刀切的嗎?有些事情要說出來以後才會是真的。勞利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

“老天,你真是給足了你自己理由。”特納喃喃說,然後想起自己三天前的早上曾對布拉德菲爾德說過同樣的話。

她直直地看著擋風玻璃外面。

“人生要的是什麽?難道就只是丈夫、兒女、事業?你打乖乖牌,他們就會認為你的犧牲理所當然;你不安分,他們就喊你賤女人。何苦委曲求全呢?我不是上帝。我不能把他們都扛在肩膀上。我為他們而活,他們卻為其他人而活。我們全都是聖人。我們全都是傻瓜。所以我們何不為自己而活,追求新生活以補償奉獻過的青春?”

“他知道嗎?”

他攥住她手臂。

“知不知道!”

淚珠從她鼻梁兩邊滑落。她把它們拭去。

“勞利是個外交家,”她終於說,“懂得什麽叫可能性的藝術。他訓練有素,目標實際,知道有些事情不說破比說破更好。他不會失去自持,這就是他的為人。除了工作,他不為任何東西活著。”

“但他知道。”

“也許吧,”她疲倦地說,“我從來沒問過他。對,他知道。”

“是你指使他讓利奧續約的,對不對?去年12月。你下了工夫。”

“對。惡心,我承認我的做法很惡心。但那又是非做不可的,”她說,就好像談到什麽重大任務,“否則他就會讓利奧走人。”

“這就是利奧想要的。這就是他泡你的理由。”

“勞利娶我是圖我的錢,圖他可以從我這裏得到的好處,”她說,“但利奧與我在一起是因為愛我。這個回答讓你滿意了嗎?”

特納沒有回答。

“他從不會甜言蜜語。他從不會說一些大話。‘再有一年就好。海柔。讓我再有一年可以愛你,可以討回他們虧欠我的。從12月起再一年,然後我就會離開。他們不了解他們有多需要我。’所以我就邀他到家裏來喝酒。那是發生在人們開始說我們閑話之前。就只有我們三個人,我叫勞利早點回家。‘勞利,這位是利奧·黑廷,他為你工作的,也負責彈禮拜堂裏的風琴。’‘當然,’他說,‘我們見過。’我們喝酒聊天,談些這那的:談從軍營超市買回來的堅果,談春天的假期,談柯尼希斯溫特的夏天是怎樣的。‘黑廷先生邀我們到他家用餐,’我說,‘你說他是不是太客氣了。’第二個星期我們就去了柯尼希斯溫特。就是這樣。”

“就是怎樣?”

“老天,你還不明白?我向他挑明了!我向勞利挑明了我想要他給我做什麽!”

四周現在相當安靜。一只只白嘴鴉哨兵似的高踞在緩緩晃動的枝條上,再沒有風吹亂它們的羽毛。

“它們和馬是一樣的嗎?”她問,“它們都是站著睡覺的嗎?”

她轉過頭看特納,但他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