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星期四之子(第7/8頁)

她裝出利奧的表情:一張眉頭深鎖而又誠懇無比的德國臉。顯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會裝這種臉逗他。

“那勞利是在搞什麽東西?”特納問道。

“什麽都沒搞。因為結果他並沒有去。利奧一定是得到風聲,才會取消約會。”

“什麽時候取消的?”

“他星期五早上打電話給我。”

“他說了什麽?”

“他說他晚上不能來。他沒有說理由。至少不是真的理由。他說他非常非常抱歉,但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等著他做。事情變得非常緊急了,他說。”

“就是這樣?”

“我說沒關系,”她努力壓抑傷悲,“又祝他順利。”她聳聳肩,“從此我就再沒有他的消息。他消失了而我則憂心忡忡。我打電話到他家,白天打,晚上也打。這就是你為什麽會被邀請到我們家參加晚宴。我想你也許知道些什麽。但你什麽都不知道——連白癡都可以看出來。”

金發女郎站了起來。老婦人正在開賬單。特納大聲請她多拿一些水來。

“見過這鑰匙嗎?”

他笨拙地從信封裏抽出鑰匙,放在她面前的桌布上。她拿起它,放在手掌上端詳。

“你從哪裏找來的?”

“柯尼希斯溫特。在一件藍色西裝裏找到的。”

“那是他星期四穿的西裝。”

“是你給他的嗎?”他問,毫不掩飾他的鄙夷,“你們家的大門鑰匙?”

“那大概是我惟一不會給他的東西,”她過了片刻才回答,“這是我惟一不會為他做的事。”

“繼續說。”

“我猜這就是他想從帕吉特那裏得到的東西。克拉伯太太告訴我他跟這個賤女人有過一腿。”她凝視河濱空地,然後看著那輛等在陰影處的“歐寶”,然後又望向河對岸利奧的住處。

“他說大使館裏有某些屬於他的東西。很久以前的東西。‘那是他們虧欠我的,海柔。’他說,但不願說出那是什麽。是一些記憶,他說,是和很久以前的事情有關的。我對他說:‘那你就去問他們要啊,去問勞利要,他是個講道理的人。’他說不行,說勞利是這個世界上他最不能提這事的人。那不是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它被鎖起來了,而他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等一下,我知道你想打岔。等我把話說完。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是超出你應知道的範圍的。”

她喝了點威士忌。

“大概第三次……在我家裏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又談到這件事。‘不是值錢的東西,’他說,‘也無關政治,而是某樣他們虧欠我的東西。’如果他是值夜官,那事情就會很好辦,問題是他沒有資格當值夜官。他想要的是一把鑰匙。他們不會記得它的,何況誰都不知道鑰匙串上一共有幾把鑰匙。有一把鑰匙是他非弄到手不可的。”她遲疑了一下,“勞利讓他深深著迷。他喜愛他的更衣間,喜愛一個紳士所擁有的各種小玩意兒:袖扣,皮帶之類的……他喜歡看。有時對他而言我的最大吸引力就在於我是勞利的太太……他想知道一切有關勞利生活的細節,例如誰幫勞利擦鞋,誰是勞利的裁縫。等第二天早上要換衣服離開的時候,他假裝突然想起他談了一整晚的話題,對我說:‘對了,海柔,你可以幫我拿到鑰匙的。找一個勞利在大使館工作得很晚的晚上。你打電話給他,說你落了什麽東西在大使館會議室裏。事情會非常簡單。那是把不一樣的鑰匙,跟其他鑰匙都不同,很好認。’”她聲音平板地說,把鑰匙遞還給特納,“但我說:‘你這麽聰明,會自己找到辦法的。’”

“那是聖誕節前的事?”

“對。”

“老天爺,”特納輕聲說,“我真蠢到家了!”

“為什麽?你想到什麽?”

“沒有。”他的眼睛閃爍著勝利的光芒。“我只是想到我忘了他是個賊。我以為他復制了鑰匙,但不是。他是直接去偷的。偷當然更省事。”

“他不是賊!他是個人。十倍於你的人。”

“當然,當然。你們是高人一等的。你們兩個都是藝術家,而勞利只是個可憐的該死的工匠。你們才有靈魂,而勞利會含羞忍辱,只因為他愛你。老天,我一直都以為人們閑言閑語的女主角是珍妮·帕吉特。可憐的家夥。”他說,眼睛望出窗外,“我永遠不會喜歡布拉德菲爾德,但他至少得到我的全部同情。”

他把一些錢放在桌上,尾隨她走下石頭台階。

“我猜他從未對你提過瑪格麗特·愛克曼這個人吧?他以前本來打算娶她。她是他惟一愛過的女人。”

“除了我,他沒愛過任何女人。”

“他沒跟你提過她?但他倒是向別人提起過。除了你,每個人都知道。她是他的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