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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來布卡武,先發個電子郵件告訴我。”他漫不經心地補充道,這次講的是法語。然後他又從他的傑尼亞套裝口袋裏掏出個鉑金名片盒出來,遞了一張名片給我。

現在我正在寫字,而那張名片就放在我面前。可能在物理學意義上它並未放在我面前,但它已經不可磨滅地印在我的視覺記憶裏:長約三英寸,寬約二英寸,邊線鎦金。在鎦金邊線內的第二個方框裏畫著以前或現在生活在基伍的野獸,張牙舞爪的,有大猩猩、獅子、獵豹、大象、一群歡快舞動著的蛇,但沒有斑馬。這幅畫的背景是深紅色的群山,山後面是粉紅色的天空。名片的另一面是一個在高速旋轉的女舞蹈演員的剪影,她手裏拿著一個盛香檳用的玻璃杯。哈賈的名字與許多職務都以皇室的氣派張揚地印在上面,先是法語,然後是英語,最後是斯瓦希裏語。在這些下面是他在巴黎與布卡武的公司及家庭地址,然後是一連串電話號碼。在另外一面,在那個女舞蹈演員的側影旁邊,用墨水草草地寫著一個電子郵箱。

沿著那條熟悉的有篷過道往回走時,我很高興地注意到,跟所有會議閉幕時刻一樣,大家都在忙個不停。斯拜德及其助手分散到各處,正拆除他們原先安裝的設備。斯拜德本人戴著帽子,身穿印有圖案的背心,正站在哈賈原先站過的那些石階上,一邊拆電纜,一邊吹口哨。在觀景台,兩個厚夾克男子站在梯子上,另一個人則跪在石凳前。在策劃室裏,地圖已經被豎起靠在墻壁上,電線也已經卷好系好了。磁帶卡座也已經裝到他們的黑箱子裏了。

一個褐色焚燒袋放在斯拜德的那張桌子上,東西裝滿半個袋子,袋口敞開著。按“聊天室”的傳統,屋裏的所有空抽屜都拉開了。任何人經安德森先生調教之後總會嚴守他制定的個人保密規定,這些規定從“你可以或不可以跟你另一半說什麽”到“不準把蘋果核放到私人焚燒袋裏,以免妨礙焚燒機密垃圾”,斯拜德當然也不例外。他的錄音磁帶已經整潔地貼上了標簽、編號,放到托盤裏。除了這些磁帶,托盤裏還放著斯拜德記錄工作日志的筆記本。托盤上方放著一個擱架,上面堆著一些磁帶盒子,裏面是尚未用過的磁帶。

我查看了斯拜德的日志以確定什麽是我的首選對象。日志前面是一份手寫的清單,上面列舉了我尚未知曉內容的磁帶,包括客房、王室房間,等等。我選了五盤磁帶。但後面那份也是手寫的清單是關於什麽的呢?“S”是指哪個人或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在竊聽器位置那一欄我卻看到字母“S”?“S”代表斯拜德?“S”代表財團?“S”代表辛克萊爾?或者——我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想法——“S”代表衛星?有沒有可能,菲利普,或者麥克西,或者山姆,或者布瑞克裏勛爵,或者布瑞克裏勛爵的無名事業夥伴中的某個人,或者他們所有人,出於自我保護的考慮,決定監聽他們自己的電話通話、記錄或存档?我認定這是有可能的。有三盤磁帶用圓珠筆標著“S”。我抓過三盤空白磁帶,在盒脊處草草同樣寫上“S”,然後把原磁帶拿走了。

我的下一個任務是把這些磁帶在我身上藏好。自從我穿上這身哈裏斯牌運動上衣以來,我第二次對它心生謝意。衣服的內袋太大了,簡直就是專為此項任務度身定制的。我那身灰色法蘭絨長褲的褲帶同樣放得下不少東西,但我的筆記本是用活頁扣通過圓環固定的活頁硬夾,不能對折。我正想著怎麽處理,突然聽見菲利普在對我說話,用的是他在講台上使用的那種溫和的聲音。

“布萊恩,好夥計。你在這裏啊!我一直想要恭喜你一下,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他正站在門口,一只胳膊放在門框上,胳膊上套著粉紅色長袖,腳上則穿著一雙無帶便鞋,雙腿很舒適地交叉著。我直覺地想要表現得禮貌一點,但及時記起,在經歷如此巔峰表演之後,我更可能表現得無精打采,脾氣也會變壞。

“很高興你喜歡。”我說道。

“在收拾東西?”

“沒錯。”

為了證明我說的話,我把我的一本筆記本扔進焚燒袋裏。我轉過身來,發現菲利普就站在我面前。他看見我上腹部鼓起的磁帶沒有?他伸出雙手,我以為他是要抓住那些磁帶,但他沒有。他的雙手從我身旁伸了過去,從焚燒袋裏把我那本筆記本取了回來。

“嗯,我得說,”他舔了舔手指,草草地翻閱著我用鉛筆所做的記錄,“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希臘文,不是嗎?我一點兒也看不懂。即使是希臘人來看,他們也同樣會一竅不通。”

“安德森先生稱之為巴比倫楔形文字。”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