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聯系了西蒙斯,並且在兩天後拜訪了他。我是在約翰·凱勒給我的材料裏面找到他的住址的。西蒙斯住在普林斯頓警察局附近,我下午3點左右到了那裏,正逢幾片烏雲傾瀉下來的雨打在他們的窩棚頂上。

見面之前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他的長相,但是並沒有想起來。我查案的時候他有四十出頭,所以我預料這個人如今已經垂垂老矣了。我想錯了——如果你忽略他臉上深深的皺紋和白發,他的面目其實年輕得多。

我自我介紹了之後,他說他還依稀還記得我——一個長得更像牧師的警察。我向他詢問了利昂諾拉·菲利斯——我在凱勒的筆記裏讀到的那位女士,她去哪裏了?西蒙斯說她去了路易斯安那,照顧她剛做了手術的母親。

我來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他給我端來一杯有肉桂味的咖啡。這是他和利昂諾拉學的手藝,他解釋說,是路易斯安那法國移民的絕活。說著,他也給自己做了一杯,並且點上一根煙,拉過來一個已經塞滿了煙頭的煙灰缸。

“如果我在大街上遇見你,估計認不出來。”他說,“實話說,我想把整件事都忘掉,就像它沒發生過。你知道嗎,幾個月前還有個記者來問我這件事?”

“是的,我也和他談過。”

我把弗蘭克·斯波爾的故事給他講了一遍。和從前辦案的時候一樣,我有個記事本,專門用來整理我獲得的所有信息,參照這個本子,我就能把斯波爾的事復述出來。他專注地聽我講,沒有插一句話,不時抿一口咖啡,不過煙一根接一根沒有間斷。

我講完之後他未予置評,只是問我還要不要咖啡了。煙灰缸裏面塞了那麽多煙蒂,幾乎要灑到紅木桌子上了。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要找你談談了吧?”我問。

“不明白,”他平靜地說,“快30年了,沒人問我任何問題,但現在好像每個人都興趣大發。我不明白,懂嗎?我一點兒也不想講那時發生的事。教授是我唯一的朋友。”

“德雷克,你記得當時你的證詞是怎麽說的嗎?而不久之前你和那個記者又是怎麽講的?”

“當然記得。”

“你說的和斯波爾告訴我的並不吻合。他聲稱在案發當晚藏在後院裏。按你說的,晚上9點,同一時間,你也躲在那裏。你們怎麽就沒看見對方呢?你說教授和勞拉·貝恩斯、理查德·弗林在一起,弗林和教授吵了起來,然後勞拉離開了,不過後來你看見她的車停在附近。但是斯波爾根本沒提勞拉·貝恩斯的事。他說教授一直只和理查德·弗林在一起,而且沒看到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分歧。”

兩個版本的故事之間的齟齬,我都逐條寫在筆記本上了。

“那又怎樣?”他說,好像一點兒也不感興趣的樣子,“可能是那夥計記錯了,也可能他在說謊。為什麽你相信他而不相信我?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這又不難猜,”我回答說,“你們之中有一個人沒有說實話,而且現在我覺得你更有這個可能。我感興趣的就是你為什麽沒有說實話。”

他笑了笑,不過一點兒開心的意思也沒有。

“可能我也沒有說謊,我只是記不準那晚的事情了。我老了,一老就健忘,這不是很正常嗎?”

“我指的不僅僅是幾個月之前你跟凱勒講的,還有20多年前兇案發生後不久,你跟警察講的。”我說,“兩次的供詞實際上一模一樣。而且你告訴凱勒,韋德和勞拉有染,還記得嗎?”

“可能他們就是有事。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

“那時,你是唯一一個聲稱勞拉·貝恩斯是教授情人的證人。而且因為弗林愛勞拉,這就給了警方一個理由去懷疑弗林:他可能正是出於嫉妒殺死了韋德。”

“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她和教授是情人。而且我仍然認為,那晚弗林只是裝作離開,但是後來又回去殺死了教授,懂嗎?至於她和教授的關系,可能是你當時沒有問對人吧。”

“那晚你沒有藏在屋子後面,是吧,德雷克?為什麽你要陷害弗林?”

他突然被激怒了。

“我沒想陷害任何人,老兄!發生的是什麽,我就說什麽:我確實在那兒,他們三個都在客廳裏。”

“也就是說你在雪地裏站了將近兩個小時?那你穿的是什麽?”

“我他媽怎麽記得?忘記了。”

“為什麽斯波爾沒有看見你,你也沒有看見他?”

“可能他說了謊,他當時不在那裏;也可能他把時間記錯了。我哪兒知道?”

“你為什麽說勞拉·貝恩斯在那裏?”

“因為我看見她了,而且她的車停在附近。我是不是還要和你重復一百遍,像一只鸚鵡一樣,老兄!”

他突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