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5頁)

雖然約翰遜女士身有殘疾,但樂觀向上,像一陣清風。她告訴我,她的父親“二戰”時參加了諾曼底登陸,是個海軍陸戰隊老兵。10年前她從巴黎租了輛車,重走父親的征途,卻出了車禍。她的丈夫麥克,當時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幸運地逃過一劫,幾乎沒有受傷。

她說她不僅僅是韋德的助手,也是他的知心朋友,說教授是個真正的天才。他只是碰巧把心理學選作了研究領域,她確信,如果他選擇了其他任何領域,也會同樣大放異彩的。和任何貨真價實的天才一樣,韋德就像一塊磁石一樣吸引著庸人的憤恨,他們達不到他那個高度。他在大學裏只有很少的幾個朋友,而且在很多地方都遭到騷擾。他的這些敵人不時捕風捉影,散布各種謠言,比如宣稱韋德是一個沉溺酒色之徒。

蘇珊娜·約翰遜見過勞拉·貝恩斯很多次;她知道勞拉是韋德的學生,但她肯定兩人之間沒有發生過戀情。她也確認當時教授確實在寫一本書,是關於記憶的。就是她把這本書的稿子打出來的,因為教授向來喜歡用手寫字,不用打字機或者文字處理機[4] 。她確認這本書在他死前幾個星期就已經寫好了,而直到今天她也沒有在意他死前是否將這本書交給了出版社,沒想過為什麽它從未出版。

吃飯後甜點時,我提到韋德據說曾涉足一個秘密項目,問她是否知道內情。她猶豫了半晌,但最後承認她確實知道。

“教授從來不用打字機或者電腦,所以他所有的文件都是由我錄入的。我知道他參與了一個治療士兵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的項目,但不記得別的事了。我是經濟學專業的,不懂得心理學和精神病學,所以我只是機械地錄入文字,對文件的內容並沒有多想。我不瞞你,不論實驗結果是什麽,我相信到實驗的最後,韋德教授的精神狀況都越來越不穩定。”

“那麽,你覺得他的死與他從事的研究項目之間可能會有關系嗎?”

“實話說,我當時想過這個問題。顯然我只在懸疑小說和電影裏面見過類似的情節,但是如果韋德是因為他的研究而被人暗算,那麽兇手肯定會努力掩蓋他們的企圖,讓這樁謀殺看上去像是一次暴力盜竊,甚至是一場意外。我認為他是被一個初犯殺害的,兇手很幸運地逃脫了法律制裁。另外,我猜教授和他項目的委托人之間一定出了問題。因為大約在他死前的兩個月裏,他再沒有讓我錄入新的文件。他可能不再為那些人工作了。”

她停了一會兒,然後說:“我當時愛上了韋德教授,凱勒先生。我當時已經結婚了,雖然我的話聽上去自相矛盾,但是我也愛著我的丈夫和孩子。我從沒有向教授坦白過,而且他應該也不曾察覺。可能對他來說我就是一個友好的同事,在工作之余也隨時樂意幫他的忙。我希望有一天他會對我青眼有加,但是這從未發生。他的死訊讓我無法承受,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的世界也走到了盡頭。他可能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正當她說到這裏時,維爾利特·約翰遜回來了。我邀請她和我們一起待幾分鐘,她同意了。她學的是人類學,但是現在在做房產中介。她說,2008年金融危機過後,房地產業正在復蘇。她和她媽媽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著她們兩個,我感覺就像看著處在不同人生階段的同一個人。我把她們送到停車場,蘇珊娜執意要擁抱我,並祝我的書寫得成功。然後我們就分別了。

***

第二天早晨我就撥通了阿爾曼-林普金出版社的總機。

我被轉到了負責心理學圖書的收稿編輯那裏。這是一位非常友善的女士,她認真聽完我的話,就把他們档案部門的電話告訴了我。她說韋德教授在學術界是一個名人,所以他的書稿創作方案可能還有存档,特別是考慮到當年還不存在電子郵件,與作者之間的來往都是通過信件完成的。

但是我在档案部門並不走運。接我電話的人說,沒有管理層的允許,他不能和媒體通話,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我又去找了之前那位編輯,向她講了我在档案部門的遭遇之後,又一次列明了我想要調查的疑問:韋德的創作方案是否真的存在?他是否提交過完整的書稿?還有這本書為什麽沒能出版?我施展我全部的個人魅力,這似乎奏效了——她答應會盡量去解決我的問題。

我並沒有抱太高期待,不過兩天之後編輯給我發來了郵件,告訴了我她的發現。

韋德是1987年7月寄去的創作方案,其中包含了書的第一章。他在創作方案中提到,書稿已經完成,可以提交了。8月,也就是一個月後,出版社寄給了他一份合同。合同中有一條規定是韋德可以從11月開始與一位編輯合作修改文稿。但是到了11月,教授要求寬限幾個星期,說他想在假期的時候再把稿子打磨一遍。出版社同意了他的要求,但之後悲劇就發生了。出版社從未收到過完整的書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