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哈利·米勒在幾個小時後打來電話。那會兒我剛剛見了一個老線人,一位退了休的命案偵探,他答應我去位於新澤西的西溫莎鎮警局找熟人。我和他約在西46街的一家餐廳吃午飯,哈利來電話那會兒,我正穿過兩個街區回到車上。雨一直下,天空如同鉛色的湖水。電話接通了,哈利說有新消息。於是我在一家酒吧的棚子下躲雨,問他有沒有好消息。

“那可不?”他說,“莎拉·哈珀1989年畢業,但她不是很走運。大學畢業後,她在皇後區一家特殊教育學校找到一份工作,之後過了10年平淡無奇的生活。接著,她做了一個糟糕的決定,嫁給一個叫蓋瑞·隆德斯的爵士樂歌手。他把她的生活變成了活地獄。她染上毒癮,坐了一年牢。2008年她離了婚,現今住在布朗克斯區[1] 的城堡山。她好像很樂意談論往事。”

“好極了。你能把她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用短信發給我嗎?關於西蒙斯你有什麽發現?”

“德雷克·西蒙斯仍然住在新澤西,和一位叫利昂諾拉·菲利斯的女士同居。事實上,我還和她聊了,因為西蒙斯那家夥不在家。某種意義上說,是她一直照顧著他,他們基本上靠領救濟金生活。我解釋說你——一位記者,要與她男人聊聊韋德教授的案子。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不過她在等你打電話。去看他們的時候記得帶點兒錢。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你在普林斯頓找到熟人了嗎?”

“我在那兒遍地都是熟人——我是絕對的內行,小子。”他炫耀說,“你以為我是怎麽找到莎拉·哈珀的?找警察叔叔問的?”

“既然如此,幫我查找一下八十年代在心理學系的人有哪些,要找和韋德教授比較熟的,不僅僅是他的同事。我感興趣的是他項目組裏的人,任何了解他的人都可以。”

他說他會按我的要求努力找找看,然後我們閑聊了幾分鐘的棒球。

我從停車場開車回家,給薩姆打了個電話,她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從井底傳出來的。她說她得了重感冒,早上挨到辦公室,老板就直接打發她回家了。我答應她晚上去看她,但她說情願早點兒睡覺,再說了,她也不想讓我看到她生病的樣子。掛斷之後,我又給一家花店打了電話,訂了一捧郁金香送到她家去。我恪守著我們的約定,努力不愛她愛得太深。但我漸漸發覺,每當我們有一兩天沒見面,我便越來越想念她。

我用哈利給我的號碼給莎拉·哈珀撥了電話,但她沒有接,所以我給她留了言。在德雷克·西蒙斯那邊則進展更多些。他的伴侶,利昂諾拉·菲利斯,接了電話。她有很重的法裔移民口音,聽上去像是《沼澤獵手》[2] 裏面的人物。我提醒她,一個叫哈利·米勒的人曾經找過她,已經告知她我想見德雷克·西蒙斯了。

“按你朋友講的,我琢磨報紙是會付錢的,是吧?”

“是的,可能會付給你們一些錢。”

“成。您怎麽稱呼……”

“凱勒。約翰·凱勒。”

“好。我說您應該來我們這兒一趟,我肯定會提前給德老子交代清這些都是怎麽一回事兒,他不是那種很能嘮的人。您什麽時候過來?”

“就現在,你不會覺得太晚吧?”

“現在幾點了,老哥兒?”

3:12,我告訴她。

“那5點成不?”

我說沒問題,並且再次確認了一下,她會說服她家“德老子”和我說話。

***

片刻之後,我邊開車進入隧道,邊琢磨著與勞拉·韋思萊克的對話,突然想起一個始終被我忽略的細節,從我開始研究韋德案子的第一晚起一直未曾注意——當時教授正在寫的一本書。那本書本來打算幾個月之後出版的。如理查德在書稿中說的,勞拉·貝恩斯相信它將震動整個科學界。用薩姆的話說,就是“爆炸性的”。

但是,當我試圖在亞馬遜或者別的網站搜索教授的作品目錄時,卻不見那本書的蹤影。韋德出版的最後一本書,是一本110頁的人工智能研究著作,1986年由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那是在他被殺的一年多之前。韋德告訴理查德,他為一本他還在寫的書簽了出版合同,這在他的同事當中引發了議論。所以在他死前,韋德一定已經給出版社寄過書稿或者是書的大綱,還有可能已經收到了一部分預付款。那麽這本書為何從未出版呢?

有兩種可能的解釋,我想。

第一,有可能出版社改主意了,決定不再出版這本書。這不太可能,因為畢竟有一份合同在,而且講得不顧情面一點,教授慘死的神秘案件也許還能增加書的銷量。只有某種強制幹預才能讓一家出版社放棄這種選題。誰會幹預呢?書稿裏面寫了什麽呢?它是否和教授正在進行的秘密實驗有關?他可曾想在他的新書中透露一鱗半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