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8頁)

“那兩個女孩是在哪裏被殺掉的,我們還不知道。”理查德說。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搭在我的椅背上。“我們只知道棄屍地點,而且現場都遭人嚴重破壞。”他頓了一下。“對不起。說‘殺掉’很難聽。”

“屠宰場的工人才這樣說。”

“哇,‘屠宰場’,卡蜜兒,好高級的詞,風谷鎮的人應該不會用吧。”

“是是是,你們堪薩斯市的人最有涵養!”

我指點理查德開上一條沒有路標的泥巴路,我們在一片及膝高的野草間停車,安的陳屍地點就在往北十六公裏處。我扇一扇頸背,好悶,長袖緊緊黏在臂膀上,我捏起衣服抖了幾下。昨晚的酒氣蒸發成皮膚上的汗珠,不知道理查德會不會聞到。我們走進樹林裏,下坡、上坡。白楊樹葉一如往常,在縹緲的微風裏閃閃發光。偶爾可以聽見鳥兒驚飛,動物一掠而過。理查德跟在我後面,隨手揪幾片葉子,一邊走,一邊慢慢撕。走到目的地時,我們的衣服都濕透了,汗從我臉上滴下來。眼前是一座傾斜的老校舍,裏頭只有一間小教室,葡萄藤在石板瓦上穿進穿出。

進入校舍,墻壁上釘著半塊黑板,黑板上花花綠綠。枯葉和酒瓶散落在地板上,夾雜著一些年代久遠的啤酒罐,罐子生銹,而且那時候上面還沒有拉環。教室裏保留了幾張小桌子,其中一張蓋著桌布,桌子正中央擺著一瓶幹枯的玫瑰。真可憐,在這裏享用浪漫晚餐。希望他們當時進行得還算順利。

“這張不錯。”理查德指著一幅蠟筆畫。淺藍色的牛津布襯衫黏在他身上,我隱約可以看出他健美的胸肌輪廓。

“顯然跑到這裏玩的大多是小孩子。”我說,“但這裏離溪邊很近,所以我想應該帶你來看看。”

“嗯哼。”在沉默中,他凝視著我。“你平常在芝加哥,下班後都做些什麽?”他靠著桌子,從花瓶裏抽出一朵幹枯的玫瑰,揉碎花葉。

“我都在做什麽?”

“你有男朋友嗎?我想你一定有。”

“錯了。我很久沒交男朋友了。”他開始摘玫瑰花瓣。我不知道我的回答有沒有激起他的興趣。他擡頭看著我,開懷地笑了。

“你很難追,卡蜜兒。你不會一直嚷著我跟你說我跟你說。你讓我自己問。這很特別,我喜歡。通常一般女人,你想讓她們閉嘴不容易。我不是在說你。”

“我不是故意要那麽高冷。只是沒料到你會問這個問題。”我重新掌握對話的主導權。閑扯和鬥嘴,這我沒問題。“你有女朋友嗎?你一定腳踏兩條船吧。一個金發、一個褐發,正好搭配你的領帶顏色。”

“全部答錯。我單身,上一任女朋友是紅頭發,跟我的日用品完全不搭。後來不得不分手。很好的女孩,可惜。”

換作平常,我最討厭理查德這種男孩,他們從小到大吃好的、用好的,有長相、有魅力、有頭腦,可能還很有錢。我對這種男生向來沒有興趣。他們太沒個性,而且通常膽子很小,碰到難堪、尷尬的事,直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但理查德不會讓我覺得很無趣。可能是因為他笑得很邪惡,也可能是因為他要面對醜陋的事情才能賺錢。

“你小時候來過這裏嗎,卡蜜兒?”他的聲音很小,非常害羞,兩只眼睛看著旁邊,午後的陽光曬得他的頭發金光閃爍。

“當然來過啊,這裏是調皮搗蛋的完美地點。”理查德走向我,把剩下的玫瑰遞給我,用手指撫摸我汗涔涔的臉頰。

“看得出來。”他說,“這是我第一次希望自己在風谷鎮出生長大。”

“我們應該會相處得很愉快。”我說。這倒是真心話。我突然感傷在自己成長的歲月裏,竟然沒認識半個像理查德這樣的男孩子,可以帶給我一點挑戰性。

“你很美,你知道吧?”他問,“我早就想跟你說,但又怕說了會碰釘子。所以我想……”他勾起我的下巴,吻我,剛開始慢慢地,後來發現我沒掙脫,便擁我入懷,把舌頭伸進我的嘴裏。

這差不多是我三年來第一次接吻。我的手在他的背肌之間遊移,玫瑰從我手裏掉落。我揭開他的領口,低頭舔他的脖頸。

“我想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他一邊說,一邊撫摸我的下巴。“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天,一整天都無心做事,被維克裏趕回了家。”說完他大笑。

“我也覺得你很帥。”我說著便牽起他的手,以免他的手不安分地亂摸。我的上衣很薄,我不想讓他摸到我的疤。

“我也覺得你很帥?”他大笑。“天啊,卡蜜兒,你這個人真沒情調。”

“我只是覺得措手不及。我的意思是,你跟我,感覺不妙。”

“的確很糟。”他親吻我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