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追蹤(第3/5頁)

“好的。”黑發男孩說。

我發出一個試圖溝通的微笑,“你們車裏有啤酒或汽水嗎?出了些力氣,口也渴了。”

紅頭發看了看女孩子,又看看黑頭發,他不安地回答道:“對不起,我們什麽都沒有。”

“我們上路吧。”黑發男孩說。他撿起扁的輪胎,放進車後的金屬儲物架裏,然後三人向車門走去。

我很不想讓他們離開,但我想不出辦法把他們留下。沒有什麽讓人懷疑的,座位上,座位後面的小架子上,儀表板上,乘客坐那邊的地板上,都沒有什麽東西。

女孩子第二個上車,黑發男孩是司機,他們關上門,發動引擎。

“慢慢開,不要慌。”我說著,舉手示意告別,但他們沒有人給我任何回應,連最起碼的感謝都沒有,這更加深了我的懷疑。

卡車前沖去,有一點太快,車胎揚起一些碎石,上了一號公路。他們向南邊去了,越開越快,好像在逃離什麽。

我站在那兒,直到他們的影子消失才回到汽車裏發動引擎。

現在做些什麽?開車回三藩市,不理這件小事情——這是最簡單的做法。可我就是不能忘記它。那幾個年輕人之一,或者不只一個,不是一夥的。我越想,越覺得應該弄清楚是哪一個。更重要的是三個人全都表現出一種緊張、焦急的氣氛。

我沒有正式的理由或權利扮演偵探,但我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而且我對空蕩、寂寞的住所有一種強烈的厭惡。所以我不妨再做一次過去三十年的老本行。

打定主意後我發動汽車,上了公路,向南開。我開了四裏路才趕上他們。

他們的速度很快,也許超過限速十英裏,但還在安全限度內。我調整車速,保持與他們的距離在數百碼之內。時間已近黃昏,不是跟蹤的好時候,何況還有一層霧。好在他們的小卡車的燈亮著,這就足以使我跟住他們。我們沿海岸走,路上的車輛一直不多。霧越來越濃,還不停地落著細滴霧水,使我不得不打開雨刮。慢慢地,已進入了漫長陰冷的夜。天很快就黑透了。

繼續前行數英裏後,小卡車進入蒙大拿灣,他們沒有減速而是直穿過去。這樣就證明了黑發男孩對他們的目的地撒了謊。我懷疑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去哪兒,不禁又聯想到自己準備追他們多遠?難道真的要在我快五十歲的時候去做一次真正的偵探上演跟蹤的戲碼嗎?如果他們沒有問題怎麽辦?如果跟丟了或是被發現了怎麽辦?但是到最後我還是決定跟蹤到底,直到他們停在某地,直到好歹我對他們的關系有所掌握為止。如果那意味著跟蹤到明天,甚至追到另一個州,也沒關系。我沒有未決的案子,手邊和腦子都沒什麽任務,不論有無目的,我知道工作是醫治自憐和沮喪的良藥。

福特村,雷尹鎮……就在我的胡思亂想中小卡車繼續向前開去。那時我們可能在離金門橋三十英裏的地方,我的汽油已經用掉一些,不過還夠我駛回三藩市,再遠就不行了。看來我得在什麽地方停下來加油了,我正想著,在奧立馬村南面,小卡車開始減速,刹車燈亮了一下,然後向西拐上一條二級路,向雪尹國家海濱開去。兩分鐘後,我來到十字路口時,車燈照到一塊路牌,寫著:公共營地,前方三英裏。這麽說,他們要在這兒過夜,或者吃晚飯。我擡頭看了看天空,盡管黑,但這兒的霧稀一些,還有風不斷地把它們吹走。視界不錯。但是二級公路路上車少,為了不引起他們注意,我拐了上去,關上車燈,以二十英裏的時速前進。

那地區風景不佳,亂糟糟的,原因是這一帶是聖安維斯的斷層地帶。我經過一個小池塘,向前走了三英裏。營地就在左邊,靠近海洋。它的西面有些沙丘,南邊有松樹和桃樹,還有一個小的管理處。那是個木質建築物,有一些燒烤用的石台架和一些散放的垃圾筒。小卡車在營地裏,燈還亮著,停在林木附近。

我從遠處看見它,一些樹木擋住了我的部分視線。我沒有直接從入口進去,那樣他們可能看見我或者聽見我。我向旁邊一條小路駛去,關掉發動機。十秒鐘後,小卡車的燈也熄了。

我靜靜地坐在方向盤後面,試著決定下一步怎麽做。但人的頭腦的確很怪:一路上我都沒法弄清到底是什麽讓我覺得三個中一個或兩個不對勁,而現在我卻又在考慮別的事。我的記憶細胞飛快地轉動,突然間我明白了一些事,一直在煩擾我的三件分開的小事,它們湊在一起告訴我哪一個不對勁。我感到眉頭皺了起來,我仍弄不清到底是什麽情況,但我剛才發現的事使整件事顯得更加古怪,更加緊迫。

我伸手取下車頂的圓型塑料燈罩和裏面的燈泡,然後下車,越過路面。風刮得很急,像小鋸齒一樣切割我的臉和手。頭頂上一縷細霧在黑暗中飛動,如同冰冷的手指在尋找溫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