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場(第3/4頁)

有好幾分鐘裏無人言語。康拉德·哈特把文件在指間翻來轉去,茫然地盯著上面的印刷文字。吉爾漂亮的紅唇因極度怨恨而歪斜變形,一雙美目奸詐地瞥向路易莎·坎皮恩。史密斯小姐趕快向路易莎站近一點兒。

然後,康拉德爆發出一聲怒吼,從椅子上跳起來,把遺囑摔在地上,在一陣歇斯底裏的狂亂中又踩又踏。他口齒不清地嘶聲叫罵,滿臉通紅,氣勢洶洶地向切斯特·比奇洛靠過去。律師警覺地起身。薩姆趕過去,以花崗巖般剛硬的手指抓住暴怒男子的臂膀。

“笨蛋!”他大吼,“自制一點兒!”

那紅潮褪成粉紅,粉紅褪成烏青。康拉德緩緩地搖頭,仿佛一個暈眩的人試圖恢復神志。他的狂怒漸漸消退,理智回到眸子裏,然後轉向他的姐姐芭芭拉輕聲問:“你……你打算對……她怎樣,芭芭拉?”

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芭芭拉未予置答便起身,視而不見地走過她弟弟身邊,向路易莎彎下腰去,拍拍那又聾又啞又瞎的女人的臉頰,轉身用她甜美深沉的聲音說了一句“請容我告退”,便離開了。康拉德望著她的背影,目瞪口呆。

然後輪到吉爾發作了,她充分利用了機會。“對我這麽殘酷!”她尖叫道,“我媽媽該死!”她像只貓似的一躍,弓身立在路易莎面前,“你這無法形容的討厭東西!”她吐了一口唾沫,轉身跑出了圖書室。

馬莎·哈特坐在那裏,以輕蔑的目光靜靜地注視哈特一家。史密斯小姐緊張地為路易莎拼湊點字板的方塊,逐字逐句地傳譯遺囑上的信息。

等房間裏只剩下比奇洛和他的助手以後,布魯諾問雷恩:“現在您對他們有何看法?”

“他們不止瘋狂,布魯諾先生,還十分惡毒。太惡毒了,事實上。”雷恩平靜地接著說,“我懷疑錯不在他們。”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們的血液裏帶有邪惡的因子。無疑他們的血統裏含有與生俱來的弱點,那惡根必定來自哈特太太——你看路易莎·坎皮恩,她就是最不幸的受害者。”

“是受害者同時也是勝利者。”布魯諾陰沉地說,“無論事態如何,她都將毫無損失。擁有好一筆財富的無助女人哪,雷恩先生。”

“太大一筆了,”巡官咆哮道,“她得像美國印鈔廠一樣被看得緊緊的。”

比奇洛正在給他的手提箱上鎖,他的助理忙著清理桌面。雷恩問:“比奇洛先生,這份遺囑是多久以前定的?”

“在海灣發現約克·哈特屍體的次日,哈特太太就叫我起草了這份新遺囑。”

“舊遺囑的條款是什麽?”

“約克·哈特繼承全部遺產,唯一的條件是他必須照顧路易莎·坎皮恩一輩子。至於他死後,可以按自己的意願分配遺產。”比奇洛提起他的手提箱,“比起這份,原來的遺囑簡單多了。她很有信心,如果路易莎比她的丈夫長命,他一定會給路易莎的未來做適當的安排。”

“全家都知道這第一份遺囑的內容嗎?”

“哦,全知道!哈特太太還告訴我,如果路易莎比她本人早死的話,她就把遺產平均分配給芭芭拉、吉爾和康拉德。”

“謝謝你。”

比奇洛松了一口氣,急急地離開了圖書室,他的助理像只小狗似的緊隨而出。

“路易莎,路易莎,”薩姆厭煩地說,“老是路易莎。她是整個亂局的暴風眼,如果我們稍不留心,她就會被除掉。”

“您對這案子的意見到底如何,雷恩先生?”檢察官隨口問道,“薩姆告訴我,您昨天說會在今天提供給我們一些看法。”

哲瑞·雷恩先生緊握住他的手杖,在面前比畫了一個小小的弧形。“然而,經過重新考慮,我寧可不要在此時說出來。在此地我無法思考,這裏的氣氛太差了。”

巡官發出一聲很沒禮貌的聲響,他的火氣已屆臨爆破邊緣。

“很抱歉,巡官。我開始覺得自己很像《特洛埃勒斯與克雷雪達》裏的赫克特,你知道,莎士比亞式的‘笨拙無力的結論’,正如他自己所言,然而指的不是他自己的壞劇本!——此刻演員們正在這個城市上演這部劇。赫克特說過:‘適度的懷疑是智慧的指向標。’恐怕我今天必須反思他的這句話。”他嘆了口氣,“我要回哈姆雷特山莊去解析我的懷疑,如果我可以辦得到的話……你打算圍攻這座令人不快的特洛伊城多久,巡官?”

“直到我弄到一個好木馬。”薩姆出人意料地以頗有文學修養的話怨怒地回答,“我知道該怎麽做就好了。市政府那邊已經開始關心了,目前我所知道的只有一點:我找到了一條線索。”

“真的?”

“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