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麻煩就沒有生意(第4/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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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告訴我,艾爾·米拉諾位於北西克莫街1900號樓。我把車停在經過裝飾的前院附近,走向通往地下車庫入口處的淡藍色霓虹燈廣告牌。我沿著安有欄杆的斜坡行走,來到一塊明亮的開闊地,到處是閃閃發光的汽車,空氣涼爽。一個穿戴整齊、膚色淺黑的黑人穿著一套一塵不染的連體工作服從一間透明辦公室中走出,露出藍色的袖口。他的黑發梳得滑順無比,如同樂隊指揮一般一絲不亂。

“忙嗎?”我問他。

“有時忙有時閑,先生。”

“我的車停在外面需要清洗。五塊錢洗一次怎麽樣?”

不奏效。他不是那種人。他栗色的雙眼變得疑慮重重、冷漠疏遠。“這樣洗車真是筆好生意,先生。我可以問一下除了洗車之外還有什麽要求嗎?”

“有一點。哈裏特·亨特裏斯小姐的車在嗎?”

他四下看了看。我瞧見他目光沿著一排閃亮的汽車遊走,最後停在了一輛淡黃色的敞篷車上,就像門前草坪上的廁所這麽不招人注目。

“是的,先生。在這裏。”

“我想要她的公寓房間號,想找一條不經過大堂就能到那兒的路。我是一名私家偵探。”我給他看了看徽章,不過卻沒能逗樂他。

他露出一個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慘淡的微笑。“對一個打工的人來說,五美元是不少,先生。不過這差了點兒,不夠讓我去冒丟飯碗的風險。也就是差了從這兒到芝加哥的這點兒距離,先生。我建議你省下五美元,先生,去試試正常的出入模式。”

“你真是條漢子,”我說。“你長大了打算幹什麽——當個五英尺高的架子?”

“我已經長大成人了,先生。我今年三十四歲,婚姻幸福,有兩個孩子。午安,先生。”

他轉過身去。“好吧,再見,”我說。“原諒我滿嘴威士忌的氣味。我剛從比尤特[5]來。”

我沿著斜坡原路返回,在街上閑逛,終於來到了我一開始就該來的地方。我也許清楚五美元和一枚徽章是無法讓我在艾爾·米拉諾這樣的地方暢通無阻的。

那個黑人此刻大概在打電話。

大樓是一棟巨大的白色石灰泥粉刷的建築,具有濃郁的摩爾風格,前院掛著四個碩大的、已經腐蝕了的燈籠,還有高聳的棗椰樹。入口位於L形的內轉角,向上的大理石台階通往一扇拱門,外框嵌有加利福尼亞式或者洗碟盆式的馬賽克圖案。

一個門衛為我打開門,我走了進去。大堂倒也不大,跟揚基體育場差不多。地上鋪著淺藍色的地毯,下面還墊有海綿橡膠。踩在地上腳感松軟,我簡直就想躺在上面打滾了。我晃到前台,一只手肘撐在桌上,對面瞪著我的服務員蒼白消瘦,胡子長得可以卡在你的指甲下。他撥弄著胡子,望著我身後一只阿裏巴巴的油壺,大得能裝下一只老虎。

“亨特裏斯小姐在嗎?”

“我該怎麽通報?”

“馬蒂·埃斯特爾先生。”

這樣做並沒有比我在車庫時的表演效果更好。他用左腳支撐,靠在什麽東西上。桌子盡頭一扇藍色鍍金的門打開了,一個沙色頭發的大個子走了出來,馬甲上還沾著雪茄灰,隨意地倚靠在桌子一端,瞪著那個阿裏巴巴的油壺,仿佛是在確定這到底是不是一個痰盂。

服務員提高了嗓門。“你是馬蒂·埃斯特爾先生?”

“他派來的。”

“這是不是有點區別?先生,我是否可以問一下,你的名字是?”

“可以問,”我說。“但不能說。上面的命令。請見諒我這麽固執,還有這些廢話。”

他不喜歡我的禮貌。他不喜歡與我有關的一切。“恐怕我不能為你通報,”他冷漠地說。“霍金斯先生,我有件事能聽聽你的意見嗎?”

那個沙色頭發的男人將目光從油壺移開,沿著桌子嗖地走到我近身處。

“是的,格裏高利先生?”他打了個哈欠。

“你們倆瘋了,”我說。“還有你們的女士朋友。”

霍金斯咧嘴笑道。“到我的辦公室來,夥計。我們看看能否讓你說實話。”

我跟著他進了那個他剛鉆出來的狗洞。裏面足夠容納一張小桌子、兩把椅子、一只及膝高的痰盂以及一盒敞開的雪茄。他屁股靠在桌邊,客氣地對我笑笑。

“玩得很溜嘛,是嗎,夥計?我是這裏的保安。說吧。”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玩得溜,”我說,“可有時候我又覺得仿佛烤華夫餅的鐵芯,沉甸甸的。”我掏出錢包,將徽章給他看,還有我證件照的影印件。

“又是個偵探,哼?”他點點頭。“你打一開始就該來找我。”

“當然,只是我從未聽說過你。我想見見這位亨特裏斯小姐。她不認識我,但我要和她談點事,不會吵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