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黃衣的國王(第4/23頁)

10萬美元,最遲周四晚上交錢,萊奧帕爾迪。就是你在沙洛特俱樂部開演後的第二天。不然的話——你死定了。——她哥

斯蒂夫·格雷斯哼了一聲:“哈。”他把碎紙片裝進一只酒店信封裏,把信封塞進貼身的前胸口袋,點了一支煙。“這家夥挺有膽,”他說。“這一點我佩服——還有他的小號。”

他鎖好房間,站在此刻鴉雀無聲的走道裏屏息聆聽了一小會兒,然後走到那兩個姑娘待著的房間門口。他輕輕地敲了敲門,把耳朵貼到門板上。一把椅子咯吱一響,一雙腳朝門口這邊走來。

“誰?”姑娘的聲音冷靜清醒。不是那個金發妞兒的聲音。

“店家的人。我能和你談談嗎?就一小會兒。”

“你已經在和我談了。”

“能不能不用隔著這扇門,女士?”

“你有萬能鑰匙。請自便吧。”那雙腳又走開了。他用萬能鑰匙打開門,輕手輕腳地跨了進去,再把門關上。桌上一盞頂著抽褶燈罩的台燈發出暗淡的燈光。床上的金發妞兒打著響鼾,一只手埋在那頭閃亮的金屬色發絲裏。黑發姑娘坐在靠窗的那把椅子裏,像個男人一樣橫架著大腿,眼神空洞地盯著斯蒂夫。

他走到她跟前,指了指她睡衣褲腿上那道長長的裂縫。他輕聲開口道:“你沒病。你也沒喝醉。睡衣是很久以前就撕壞的。你們在玩兒什麽鬼把戲?想要敲詐‘國王’?”

姑娘冷冷地望著他,抽了一口煙,一言不發。

“他退房了,”斯蒂夫說。“把戲玩不成了,妹子。”他像只老鷹一樣觀察著她,一雙黑眼睛銳利沉穩地盯著她的臉。

“噢,你們這些私家探子真讓我惡心!”姑娘的語氣裏突然升騰起一股怒火。她忽地站起身來,從他身邊走過,進了盥洗室,關上門反鎖住。

斯蒂夫聳聳肩,給床上那個熟睡的姑娘搭了搭脈——突突亂跳、拖泥帶水的脈搏,濕噠噠的脈搏。

“可憐又可恨的小婊子啊,”他輕聲嘟囔道。	

他望著擺在衣櫃上面的一只紫色的大手提包,漫不經心地提起來,松開手。他的臉又繃緊了。手提包落在玻璃櫃面上,發出一聲沉沉的悶響,好像裏面裝著一坨鉛塊似的。他啪嗒一聲解開提包的搭扣,伸手便往包裏面掏。他的手指觸到了一把槍的冰冷金屬。他把提包完全打開,朝裏面往去,一把小小的點二五自動手槍赫然呈現在眼前。同時,一張白色的紙片也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把紙片鉤了出來,舉到燈光下——一張房租收據,上面有一個名字和一行地址。他把紙片塞進口袋,合上提包,站在窗邊,就在這時姑娘從盥洗室裏出來了。

“天啊,你還纏著我不放?”她氣沖沖地嚷道。“你知道大半夜裏掏出萬能鑰匙摸進女士閨房的酒店探子都會有什麽下場嗎?”

斯蒂夫漫不經心地說:“知道。他們會有麻煩。他們說不定還會挨槍子兒。”

姑娘的面孔沉了下來,眼睛卻往旁邊開溜了,瞟著那只紫色的提包。斯蒂夫看著她。“在舊金山認識的萊奧帕爾迪?”他問道。“他已經有兩年沒在這裏演出過了。那時他只是範內·尤蒂戈樂隊裏的一個小號手——一個很不上档次的樂隊。”

姑娘撇撇嘴,從他身邊走過,再度坐進了窗邊的椅子裏。她的臉龐蒼白僵硬。她沒精打采地說:“布洛瑟姆認識。躺床上的就是布羅瑟姆。”

“知道他今晚要住這家酒店?”

“關你啥事?”

“我想不明白他究竟為啥要到這裏來,”斯蒂夫說。“這地方太安靜了。所以,我也想不明白為啥有人會到這裏來敲他的竹杠。”

“找個地方想去吧。我要睡了。”

斯蒂夫說:“晚安,甜心——把門鎖好了。”

一個長著一頭稀疏金發和一張瘦臉的瘦子站在前台邊上,用瘦削的手指敲著大理石台面。米勒依然站在台子後面,面色蒼白又驚恐。那個瘦子身穿一件深灰色的套裝,衣領裏面露出一條圍巾。他看上去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斯蒂夫走出電梯的時候,瘦子緩緩地將一雙海綠色的眼睛移到他身上,等著他走到台子跟前,將一把貼著標簽的鑰匙扔在台面上。

斯蒂夫說:“萊奧帕爾迪的鑰匙,喬治。他房間裏的一面鏡子報銷了,地毯上面還有他的晚餐——大部分是蘇格蘭威士忌。”他轉身面向瘦子。“您想見我,彼得斯先生?”

“出了什麽事,格雷斯?”瘦子的嗓音緊繃著,仿佛做好了聽到謊話的準備。

“萊奧帕爾迪和兩個手下住在八樓,樂隊裏的其他人住五樓。五樓的那夥人上床睡覺了。兩個顯然是妓女的姑娘居然也在八樓登記入住了,和萊奧帕爾迪只隔了一間房。她們居然接觸上了萊奧帕爾迪,於是樓道裏的所有人就都享受了一場歡快喧鬧的演出。我只能使出了點強硬手段,這才喊停了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