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華達氣體(第5/17頁)

德·魯斯穩住身形,摸索起門把手。沒有。他一撇嘴,用槍砸起車窗。厚實的窗玻璃如同一道石墻。

鷹臉男人彎下腰,響起了嘶嘶聲。空氣裏的杏仁味一下子濃了起來。

德·魯斯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司機又直起身子,他現在是弓著背開車,盡量把頭低下去。

德·魯斯用大槍近距離瞄準隔窗玻璃,司機把頭歪向一側。他閉上眼睛,轉過臉,連開四槍,就像一個神經質的女人。

沒有玻璃碴飛出。當他回頭查看的時候,隔窗上面打出了一個參差不齊的圓洞,同一條線上的擋風玻璃出現了裂縫,但沒有碎掉。

他把槍砸向圓洞邊沿,試圖砸下一塊玻璃。即使隔了塊手帕,他現在還是吸入了氣體,頭漲得像個氣球。眼前的物體在晃動。

鷹臉司機蜷成一團,用力打開自己一邊的車門,他把方向盤往反方向一轉,之後利索地跳車逃離。

汽車沖上低矮的路基,稍稍打了個圈,一側撞上了樹木。車身被撞得嚴重變形,一扇後車門彈開了。

德·魯斯竄出車門。身子砸在柔軟的泥土上,攪動了四周的空氣。他的肺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他曲肘蜷成一團,壓低腦袋,拿槍的手舉起。

鷹臉男人跪在十二碼遠的地方。德·魯斯看見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槍,並且舉了起來。

查克的槍在德·魯斯手裏震動、嘶吼,直到打完所有子彈。

鷹臉男人慢慢彎下身子,他的軀體和暗影以及潮土融為一體。遠處的河濱大道上,汽車來來往往。雨水滴滴答答地從樹上滴落。格利菲斯公園的燈塔在厚重的夜空下旋轉。唯余黑夜和寂靜。

德·魯斯深吸一口氣,站起來。他扔掉打完了子彈的手槍,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手電筒。他把外套蓋在鼻子和嘴巴上,用厚實的衣料用力地捂住臉。他走向轎車,關掉車燈,把手電筒照向駕駛座。他迅速探進車裏,擰緊一個狀似滅火器的銅罐的閥門。氣體的嘶嘶聲戛然而止。

他走到鷹臉男人邊上,那人死了。口袋裏剩了些零錢,紙幣和銀幣之類,還有香煙、埃及俱樂部的火柴盒,沒有皮夾,幾個備用彈夾,以及德·魯斯的點三八。德·魯斯拿回手槍,從平攤的屍體旁站起身來。

透過洛杉磯河床的沉沉墨色,他望向格倫代爾的萬家燈火。在一半遠的地方,綠色的霓虹燈招牌在其他燈火的映襯下明滅閃爍:埃及俱樂部。

德·魯斯微微一笑,轉回林肯。他拖下查克的屍體,扔在潮濕的泥地上。在小手電筒的燈光照射下,查克的紅臉現在發青了。死而不瞑的雙眼空洞無光。他的胸膛不再起伏。德·魯斯關掉手電筒,搜查衣服口袋。

他找到男人常帶的物品,包括:皮夾,裏面的駕照屬於夏爾·勒格蘭德,洛杉磯大都會酒店。他又找到一些埃及俱樂部的火柴,還有一把編號809、屬於大都會酒店的鑰匙。

他把鑰匙收進口袋,用力關上林肯的彈簧門,坐上駕駛座。引擎發動。他把汽車倒離那棵樹,金屬保險杠又刮擦了一次,車緩緩駛離松軟的泥地,開回正道。

重新開上河濱大道後他又打開車燈,駛回好萊塢。車子停靠在肯莫爾路的胡椒樹下,後面是一幢大型的磚砌公寓樓,從這裏向北走半個街區就能到好萊塢大道。德·魯斯關掉點火器,拎出行李箱。

當他走開後,公寓樓入口的燈光照在汽車前面的車牌上。他感到奇怪,為什麽劫持者會使用一輛車牌號碼是5A6的私家車。

他在雜貨店裏叫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把他帶回查特頓。

4

房間內空無一人。一千零一夜香水的味道還有煙味遲遲滯留在暖和的空氣中,就好像不久前還有人在屋裏。德·魯斯推門進入臥室,查看了一遍兩個壁櫥裏的衣物、梳妝台上的物品,之後他走回紅白兩色的客廳,為自己倒上一杯烈酒。

他插上大門的插銷,拿著飲料走回臥室,扯下臟兮兮的衣服,換上的另一套顏色更暗,剪裁更花哨。他一邊喝酒,一邊在敞開的柔軟白色亞麻襯衫上打起黑色領帶。

他擦幹凈毛瑟槍的槍管,重新組裝完手槍,往小巧的彈夾裏面補上一枚子彈,再把槍塞回腿上的皮套。他洗幹凈手,端著酒杯走到電話機邊上。

第一個電話是打給《紀事報》。他要找城市新聞部的沃納。

電話那頭傳來慢條斯理的聲音:“我是沃納。請說。玩我哪。”

德·魯斯說:“克洛德,是我,約翰·德·魯斯。幫我查下加利福尼亞牌照5A6。”

“鐵定是個該死的政客,”他慢悠悠地說完,走開了。

德·魯斯沒有動,他看向角落裏那根有凹槽的白柱子。柱子上面放了一個紅白兩色的碗,碗裏是紅白兩色的人造玫瑰花。他厭惡地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