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開槍(第5/18頁)

那人是瘦高個,拉低的帽子下容貌看不真切。他說話的時候有點口齒不清。他說:“沒什麽。沒人發瘋。”

“好吧,”麥克唐納咕噥道,“別開那輛新車,開這輛破車吧。”

吉姆讓到後面,在馬洛裏左邊坐下,給他來了一肘。瘦長個鉆到方向盤後面,發動引擎,又開回拉西埃內加大道,往南取道威爾謝路,再折回西面。他開得又快又魯莽。

他們隨意地闖過一個紅燈,開過電影宮,大部分的燈已經熄滅,玻璃售票亭空無一人;接著穿過貝弗利山,開過城際列車的鐵道。長長的山道兩側是鱗次櫛比的銀行大樓,排氣管的聲音越來越響。麥克唐納突然開口了:“該死,吉姆,我忘了搜我們寶貝的身了。你來拿會槍。”

他彎下身,湊向馬洛裏,酒氣噴在他臉上。一只大手檢查完口袋,又伸進外套內側,再摸上屁股,最後回到左臂下方。手在那裏停了片刻,摸到了皮套裏面的魯格手槍,他又摸向另一邊,總算安全了。

“好了,吉姆。機靈鬼身上沒有槍。”

驚訝之情如電光石火閃過馬洛裏腦海深處。他的眉毛擰在一起。口幹舌燥。

“介意我抽支煙嗎?”猶豫之後他問道。

麥克唐納假模假式地說:“小事一樁,我們怎麽會介意呢,甜心?”

3

公寓建在山上,俯瞰西木區,簇新的外觀看上去有點廉價。麥克唐納、馬洛裏和吉姆站在樓前,休旅車轉了個彎,消失了。

三人穿過安安靜靜的大堂,電話接線總機前面此時沒人值班,他們乘電梯上了七樓。穿過走廊,在一扇門前站定。麥克唐納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門。他們進去了。

屋子很新,很亮,充斥著香煙的惡臭。家具的顏色頗為俗氣,油膩膩的綠色地毯上面是黃色的菱形花紋。壁爐上面擱了一些酒瓶。

兩個男人坐在八角形的桌子邊,手肘邊上放著高腳杯。其中一人一頭紅發,眉毛濃密,慘白的臉上有一對深陷的眼珠。另一個的蒜頭鼻又大又滑稽,眉毛幾乎沒有,頭發的顏色讓人聯想到沙丁魚罐頭裏面的東西。這人慢條斯理地放下撲克牌,笑容可掬地穿過房間。他的嘴巴松松垮垮的,透出善意,面容和善。

“有麻煩嗎,麥克?”他說。

麥克唐納摸了摸下巴,苦惱地搖搖頭。他看著蒜頭鼻男人,似乎對他心懷怨恨。蒜頭鼻男人還是笑嘻嘻的。他說:“搜身了?”

麥克唐納擠出一個冷笑,大步走向壁爐和酒瓶。他語氣很沖:“機靈鬼沒槍。他用腦袋幹活,是個聰明人。”

他突然又穿過屋子,粗糙的手背甩上馬洛裏的嘴巴。馬洛裏紋絲不動,笑容淡淡的。他身後的長沙發是膽汁黃,上面還有醜陋的紅色方塊圖案。他雙手垂在兩側,煙味從指間飄走,融入屋內的煙霧,繚繞而上,遮蔽住了粗糙的拱頂。

“沉住氣,麥克,”蒜頭鼻男人說。“你們幹得很漂亮。你和吉姆現在能走了。給汽車加點油,然後就離開。”

麥克唐納開罵了:“你誰啊,還指手畫腳的,大人物?我就待在這兒,直到這個詐騙犯老實交代清楚,科斯特洛。”

叫做科斯特洛的男人只是聳聳肩。坐在桌邊的紅發男人稍稍轉了下身子,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馬洛裏,就像一個收藏者在研究被釘死的甲蟲。他從優雅的黑色煙盒中抽出一支煙,用金色打火機小心翼翼地點燃。

麥克唐納走回壁爐邊,從方瓶裏倒了點威士忌到一個玻璃杯中,沒加水就幹了。他皺著眉頭靠在壁爐上。

科斯特洛站在馬洛裏面前,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弄得咯咯響。

他問:“打哪兒來的?”

馬洛裏精神恍惚地看著他,把煙放回嘴中。“麥克尼爾島[1]。”似乎自己也感到好笑。

“來了多久?”

“十天。”

“犯了什麽事?”

“偽造罪。”馬洛裏用輕快的語氣給出了信息。

“再前面呢?”

馬洛裏說:“我生在那兒。你難道不知道?”

科斯特洛說起話來彬彬有禮,幾乎讓人安心。“不——我不知道。”他說,“十天前——你來這裏幹嗎?”

麥克唐納甩著粗膀子穿過房間。他又扇了馬洛裏幾巴掌,他是靠在科斯特洛肩膀上這麽幹的。馬洛裏的臉上顯出紅印。他前後擺動腦袋,眼中射出幽幽的怒火。

“老天,科斯特洛,這廢物不是從麥克尼爾島來的。他在玩你。”刺耳的聲音響起,“機靈鬼就是個來自布魯克林或者堪薩斯城的不入流的偽造犯——反正就是其中一個地方,那裏的警察都是孬種。”

科斯特洛把手放在麥克唐納的肩膀上,輕輕地推了推。他說:“這裏不需要你,麥克。”聲音扁平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