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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奉人可以自救那一套。我知道,這種觀點現在有些‘過時’,但是如果要在露絲瑪麗對科托維奇的看法和政治部對他的看法之間做個選擇,我會支持政治部的立場。”

“誰都知道,政治部的立場就是外交部的立場,他們只做外交部要求做的事情。如果我再把科托維奇事件的始末給你解釋一番,就該趕不上看電影了。”

“什麽電影?”

“一部法國電影,我到拉伯洛就是為了看這部電影。”

“你知道嗎?很多法國電影在英國廣受好評,甚至被傳為驚世之作,其實它們在法國國內的口碑並不好,算了,不說這個了。你經過法蘭柴思的時候,可以幫我在那兒的信箱裏留張便條嗎?”

“應該可以,我一直都想看看那高墻裏面是什麽樣子,現在誰住在那兒?”

“一個老婦人和她的女兒。”

“女兒?”納維爾重復道,耳朵頓時豎得老高。

“中年女兒。”

“呃,好吧,我去拿衣服。”

羅伯特找來一張便條,沒寫別的,只寫了自己之前沒能聯系上她們,現在需要出去辦點兒事,大約一個小時回來,一回來就立刻給她們打電話,還說蘇格蘭場根據當前情況無法立案,只能按兵不動。

納維爾胳膊上搭著一件醜得令人發指的套袖大衣風風火火地沖進來,抓起便條後又風風火火地沖出去,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句“琳姨今晚讓我過去吃飯,告訴她我可能會晚到一會兒”。

羅伯特戴上他的暗灰色禮帽步行去玫瑰皇冠酒店見客戶,這次的客戶是個上了年紀的農民,也是英國最後一個慢性痛風患者。到達酒店時老人家還沒到,他竟然隱隱有些急躁,這可不太正常,平日的他性情溫和,脾氣也好,幹什麽事情都慢條斯理,甚至可以說有些懶散。這時羅伯特突然意識到,他的生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在此之前,他對所有事情都一視同仁,有條不紊地處理了一件又一件,不著急也不帶情感;而現在他突然有了一個集中的興趣點,所有其他事情都要以它為先,為它讓路。

酒店大廳有一些罩著印花棉布的椅子,羅伯特隨便找了一把坐下,旁邊的咖啡桌上放著幾本卷了邊兒的雜志,其中只有一本名為《守衛者》的周刊是最新一期,他極不情願地拿起那本雜志,發現其中的書頁紙質很粗糙,摸起來一點也不舒服,紙張邊緣裁剪得也不整齊,看得他怪別扭。雜志裏的內容是常見的抗議、詩歌和迂腐的評論,在眾多表達抗議的文章中,納維爾準嶽父的文章無疑可以拔得頭籌,他用整個專欄四分之三的版面抨擊了“萬惡的”英國政府,只因為它拒絕為一個流亡的愛國人士提供政治避難。

這位拉伯洛的主教很久之前就已經將基督教哲學做了引申,他堅定地相信失敗者才是正確的,他在巴爾幹半島革命者、英國罷工委員會以及地方監獄所有的常客(唯一的例外是屢教不改的慣犯班迪·布雷恩,他強烈地鄙視這位聲名遠揚的主教,卻十分敬重鎮長;對班迪而言,眼淚就是一氧化二氫,最感人的故事在他眼中就只是故事,他總是能毫不留情地展開犀利的分析)中間飽受歡迎。那些慣犯異常真摯地說,那位老朋友什麽都信,你可以盡情地吹捧他。

羅伯特平日一直感覺這位主教挺有意思,但是今天他沒有別的感受,只覺得十分惱火。他讀了兩首詩,發現全是毫無意義的廢話,於是他又把雜志扔回咖啡桌上。

“英國政府又犯錯誤了?”本·卡利碰巧路過,他在羅伯特旁邊站住,朝那本《守衛者》揚了揚頭。

“嘿,卡利!”

“矯情!”這個小個子律師輕蔑地說道,被香煙熏黃的手指翻著雜志,“喝一杯?”

“不了,謝謝,我在等溫亞德老先生,他現在很少四處走動。”

“是啊,可憐的老頭,都是父輩的罪孽,非己之過而己食其果,著實糟糕透了!前些天我看到你的車停在法蘭柴思外面。”

“是的,”羅伯特回答道,同時心裏有幾分懷疑,本·卡利不可能那麽遲鈍,如果他看到了羅伯特的車,那他肯定也看到了警車。

“我對她們一直很好奇,如果你認識她們,正好可以告訴我一些事情。傳言是真的嗎?”

“什麽傳言?”

“她們真是女巫?”

“你覺得呢?”羅伯特輕聲問。

“反正我聽說那些鄉下人都認為她們是。”卡利說道,一雙黑色的眼睛閃閃發亮,他意味深長地盯著羅伯特看了一會兒,然後轉移目光看向大堂,好像在搜尋什麽。

羅伯特知道這個小個子男人在暗示他知道一些有用的內幕消息。

“唉,”羅伯特說,“謝天謝地!好在電影之類的娛樂消遣傳入後鄉下不再有獵殺女巫這種事情了。”